和一个女兵的邂逅
又一次来到水墨画般的石林。下车伊始，大家就不间断地询问导游什么时间可以到阿诗玛那里，小姑娘借机讨巧说笑起来：当年阿黑哥为了追到阿诗玛，跋山涉水那是费了多大的劲儿啊，现在大家也得有点儿耐心去等待呀！终于，在黄昏时分，我们见到了阿诗玛。
阿诗玛矗立在如同一弯新月的玉鸟池塘背后。在落日的七色光中她颀长高挑、风姿绰约，与那重重叠叠的石林相伴，惟妙惟肖。来这里的人，都要与阿诗玛合影留念。然而，它的的确确只是一尊山石。阿诗玛是怎么形成如此美丽的故事，留下情意绵绵的千古绝唱的？我想那个答案很明了，应该是人们根据自己爱与憎的猜想、寻找、认定、补充，才赋予了它以生命，然后又让它成为人们追求美好爱情生活的一个偶像。
玉鸟池的碧水慢慢地漂出一轮圆月，圆月又欢快地钓起一片欢腾的暮色。篝火的映照之下，一些撒尼族姑娘正在翩翩起舞……晚霞中的篝火正旺，啪啪作响的声浪和热烟中，我眼前分明浮现出“残阳如血”的“战场”景象……那是我第一次来石林遇到的足以让我铭记一辈子的往事。
第一次乘车去石林，遇上几处路段在维修，耽搁了时间。汽车刚刚驶过宜良，突然又停靠在路边，司机师傅转过头说：请大家等一下，前线的军车下来了！喧闹的车厢内立刻沉默下来，人们置身曲径通幽的山谷中，“前线”这两个带着浓郁火药味儿的字眼儿，显得那样陌生、遥远。一辆辆带着伪装网的军车迎面驶来，我只感觉周围是那样的静，除了军车碾压柏油路面的轧轧声外，没有一点儿别的声响。
突然，一个光头的戎装小战士探出身体挥着手向我们喊到：祖国亲人们，我们回来了——这喊声伴随着山谷的晨风发出嗡嗡的回音，递次传得很远很远……听到这喊声，我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拿起身边一切可以拿着的东西——帽子、纱巾、玩具，向着驶过的军车欢呼起来。南腔北调的叫喊声汇聚在一起，一下子冲出车厢，透过空气传递给了我们的战士。多少年没有经受过战争了，我们对浴血奋战的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却始终怀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情感。
一定是前方那段路面正在维修中的缘故，行进中的军车停了下来。我们不约而同地跳下车向战士们奔去，就像和盼望已久的亲人见了面。我看到一位十七八岁背着医药箱的女兵，就大大方方地伸过手去，说了句：我也当过兵。她没有一丝犹豫和羞涩，一双小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大手。
女兵脸颊黑红，嘴唇干裂爆皮。我想象得出他们曾经过着怎样异常艰苦的日子。我曾经是一名军人，能读懂炮火嘶鸣中他们又将是怎样面对死亡和流血的残酷。
得知我要去石林，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布满血丝的大眼睛闪出一片光亮，有些惊喜地说：“去石林？那你能不能代我去看看阿诗玛？”我在她的目光中，读出了她心中的憧憬，急忙接口道：“我一定，一定代……”我的话刚说到这儿就顿住了，只见她那几束飘动着的鬓发下，露出一道几指长的疤痕，红赤赤的，和她娇美的容颜很不协调。
“呵，没什么！是在战场上留下的纪念。” “当时一定很疼吧？”“你说呢？”她的大眼睛眨动着，神情依旧是那样坦然自若。
还没等我听她讲述完那曾经的伤痛经历，军车启动了…… 我和女兵的那一次邂逅，已经过去了30年。这期间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把阿诗玛这块山石说成是那位脸上留下疤痕的女兵，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去，战场上火药爆炸的气体掀起她浓密的短发，她身背着药箱向负伤倒地的战友冲去……这样一幅画面，该有多么生动。美好的形象本身，无不蕴含着丰富的内容。共和国不乏名山大川，我们为何不创造出一些新的偶像、留下一些新的故事，让子孙后代在重读远古神话的同时，也能领略一下共和国女兵的风采。
在建军节的前夕，我又一次来到阿诗玛的故乡，又一次想起了那个脸上带着战争的创伤、那个爱美的女兵。没有留下姓名的女兵，今天你在哪里，生活得好吧？我的战友，我的姊妹，你的勇敢在血染的风采中，你的奉献在飘扬的旗帜上，你的美同阿诗玛一样留在我心。
作者简介
刘增印，1954年出生，现已退休。中共党员，大专文化。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热爱文学，有几百篇文章和诗歌发表在各类报刊，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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