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基层军医的挣扎与救赎

基层苦逼小军医 · 发表于 2016-7-28 11:5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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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基层军医的挣扎与救赎（一）
转自再出发公众号
写在前面
这篇小说，原名《军医》，是虚构并进行了**的故事。我我觉得，虚构的小说有些时候更方便我们去接近真实的生活。

这个故事描写了在和平岁月里躲在荒凉偏僻的角落里，默默奉献着青春的那些军人的故事，算是我自己在基层部队十余年军旅生活的深切体验。

军人的使命是战争，而在承平日久的年月里，他们又过上了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在这个时代里，许多军人被现实所俘虏，没有了斗志，失却了激情，还与社会格格不入。在广大的部队基层单位，无数的军人默默无闻地来到军队，将自己生命中最好的青春年华奉献在了军营，最终绝大多数又悄悄地离开，没有掌声，没有鲜花，心底的悲情几人能知？

以基层军医为代表的技术干部们，更是这些人物中的代表。可惜的是，在我们的宣传报道中、影视媒体中、娱乐新闻中却极难窥视真实的军旅人生。

我想，真正的军旅，绝大多数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与此相反的是，悲情、壮烈、无奈、彷徨、无助、伤感在大部分的时光里伴随着他们。许多年后，他们脱下军装，尽管对军旅生涯是恋恋不舍，但在内心最深处，回忆军旅人生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这样的人和事在现实中太多，太多……

这篇小说撷取了基层军旅生活中的些许片段，想尽可能展现些许真实的军旅生活。当然，由于军旅生涯的单一与见识的不足，所思所想难免片面，敬请批评指正。

1

陈佳乐接触到两栖侦察队的第一个军人就是段云斗。

那是他报到的第一天，段云斗带着司机开着一辆破旧吉普车来司令部接他。吉普车虽然破旧，但开起来依然风儿一般。车子从处于都市繁华地段的机关开出，窗外的景象越来越偏远，越来越荒芜，盘过了一座座山又穿过了一条条隧道之后，就基本上看不到人烟了。最终，吉普车停在了一个坐落海边的陈旧营区里。

尽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营区的偏远、荒芜，还是把陈佳乐惊呆了。这儿的地名叫—里钓，一个听起来就像是未经开垦的蛮荒僻土的名字。

最初的一些时日，他总是做恶梦，半夜惊醒。陈佳乐遥远地想起当初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上海第二军医大学时的风光，想起了上海的五年军校生涯，再看看这个偏僻、孤单、无助、寂寥的里钓，心底异常失落。陈佳乐不得不努力地忘记过去的辉煌，因为那只会使人徒然增加烦恼。

来到两栖侦察队的第三天，一个“吓马威”就隆重地招待了陈佳乐，那是一个强大的台风。尽管这个台风有着“玉兔”这样美丽的名字，但它的破坏力还是相当惊人，营区的树木被推倒了四五棵，营房的瓦片也被吹跑了许多，晒衣场被整个拔了去，只剩下几根支架。台风吹过的破落景象使得这个本就陈旧的营区更加颓败。

台风过后，阳光明媚，这里的官兵开始打扫卫生，整治绿化，修缮营房。不几天，营区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官兵们对陈佳乐说，这样的台风，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两次，大家习以为常，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在随后的全队官兵参加的军人大会上，袁教导员顺便向官兵介绍了陈佳乐，十分强调地说他是第二军医大学五年制的本科生，医疗技术水平相当高超，还说“陈军医来两栖侦察队是全队官兵两百多号人的福气”。

就这样，陈佳乐成了这个名称叫起来很响亮单位的一名军医。认命也好，不甘心也罢，他终究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中的一分子，军队教育培养了五年，他必须要为部队建设奉献青春年华。

陈佳乐被安排住在队部的二楼，旁边住着修理所的段云斗所长，三楼住着赵队长、袁教导员、马副队长、文书和通讯员，楼下则住着公勤班、驾驶班和炊事班。

这个营区，依山傍海，海边有码头、船艇，山脚有营房、训练场。这里是三面环山，一面朝海，或许可以和那些浪漫诗人所描述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环境对上号，山脚有历代官兵开垦的菜地和果园。营区旁还有一条小路直通山顶，那是侦察队自己的公园，依山临海。这样的环境，绝对是一个平和、浪漫、温馨的世外桃源。在这里生活，应该是很多文人墨客十分向往的。但既然是军营，当然也有军营的普遍特色，那就是太偏、太远、太孤单，人迹罕至。这支部队还有着光荣悠远的历史，前身居然是活跃在微山湖畔的铁道游击队。人们对铁道游击队的传奇故事耳熟能详，但两栖侦察队组建几十年来却一直默默无闻。

2

陈佳乐一边适应新的环境和结识新的朋友，一边开始履行军医的职责。

其实基层单位的军医，平时也就是给官兵们发发药、打打针、输输液，对训练中出现的伤病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官兵们有疑难病症一般是送到市区的991医院去治，如果有治不了的，还可以去军区的总医院，甚至还有治理专门疾病的其它医院。总之部队对官兵的医疗保障，从制度上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但制度是制度，执行是执行，制度往往会在人的执行下变样。

对于里钓这样偏远的基层单位，看病难却是一直困扰着官兵的问题。一方面991医院离得太远，去一趟不容易，另一方面，队里的医疗设施有限，甚至连一些必要的药品也得不到保证。

陈佳乐接手的医务室只能用简陋二字来形容，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和一个放药品的柜子外就没有其它东西了，一支听诊器至少用了二十年。上级配发的药品也大多是那些治疗效果不明显的便宜货，有些还是已经放得过了期，输液用的一次针管与葡萄糖也是得不到保证。陈佳乐有技术，单没有药品和设备也是无能为力，他想发挥自己的学识和技能，却发现顶多只能当一个无米下炊的巧妇罢了。

991虽然是军队的医院，但那儿的不少“老军医”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官兵们身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部队医院将重心转移到了地方百姓那里，给官兵看病是免费的，而给地方百姓看病却有着丰厚的利润。

在社会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冲击下，部队医院的医生们也开始积极创收。他们努力争取成为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当然了，这并没有错。最明显的一个例子，现在991医院开辟了专治男女生殖泌尿系统疾病和不孕不育的专家门诊，而且广告也铺天盖地，无处不在，你在街头接到一份免费的杂志，那里面或许就是“老军医专家门诊”的广告。

尽管在生殖泌尿系统疾病方面有许多专家，但奇怪的是这些老军医们却不愿意给战士们开割包皮的小手术。991医院在百姓中口碑很好，在官兵口中，无论是医疗技术还是服务态度都很差。

有一次，一个战士不舒服，请假到991医院去治疗。军医问他哪里不舒服。战士说，浑身无力，头重脚轻，还有些发热、拉肚子。那个军医甚至连战士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判断：是病毒性感冒吧，给你拿点药，回去后多喝水，一定要多喝白开水。他给我们的战士开了两天的感冒清胶囊。看病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分钟，药价不超过五元钱。战士回到队里，吃了药不见效果，病症更严重了，躺在床上异常痛苦。后来他不得不到地方医院再看，被诊断为急性肠炎，输了液，很快就好了。

还有一次，一个战士拉肚子，比较严重，只得去991。坐了半天的车子，战士都拉到裤子里了，可怜，尴尬。到了医院，又是那些军医，随便开了点药，也不足五元，还是强调要多喝白开水。那个战士回到队里药吃了两天，却不见好转。后来，队里的袁教导员亲自带这名战士到991医院找了认识的熟人，他们才认真仔细地对待，安排这名战士住了院，输了液，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官兵们传说，991医院军医的灵丹妙药就是“白开水”，而且让你要多喝。

指望不了991医院，那就得把自己单位的医疗能力提高上去。陈佳乐暗暗地下定决心，一方面要尽量减少官兵们出现病症，另一方面就是要基于现有条件改善医疗水平。

通过调查和观察，陈佳乐发现官兵们主要是训练中不科学带来的伤病，还有就是生活习惯不卫生。他就和卫生员一起结合实际工作、训练、生活与驻地的气候条件，写了一份《官兵日常健康卫生常识》，从个人的卫生习惯、饮食起居到训练中的防护与日常常见病痛的处理，都做了详细说明，由队里印发人手一册。

陈佳乐还积极备课，给官兵们讲解一些健康方面的课程，讲如何科学训练，如何进行训练后有效的恢复，如何自我保护等知识。空闲的时候，他还经常深入班排、船艇和官兵们交流、探讨和指导他们卫生了健康方面的知识。两个月下来，就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全队官兵的卫生与健康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要改善队里的医疗条件，那得购置一些相应的药品和设备。当他向领导反映申请经费的时候，队长犯了难：医疗经费上面统一规划，没有拨下来，一般都是到医院领药品和设备。队里也曾多次向上级打报告要医疗经费改善条件，却一直没有下文。陈佳乐不知道向上级要经费的手续有多复杂，过程是多漫长，但改善条件却得抓紧。他向队长说：我先自己出钱购置吧，以后经费下来了再给我报销,可以吧。队长点头默许了。

很快，陈佳乐和卫生员一起列了一个清单，到市区的大药房购置了效果好的药品、输液用的一次性针管和葡萄糖，还买了一个新的听诊器和血压计。他一下子掏出自己五千多元的工资。五千块花下来，队里的医疗室看起来就像个样子了。随后，官兵们生了病，基本上都能在队医务室得到有效的治疗，队里官兵的医疗状况很快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队领导对陈佳乐提出了表扬，全队官兵对他也开始非常客气，见了面总是敬礼。他有一种成就感。只要是工作尽心尽职的干部，一定能够得到战友们的赞扬与尊重。在过去，队里的军医和官兵们是有着很多距离的，他们和战士们形同陌路，并不能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官兵的医疗卫生工作上，一心只是想方设法尽快调出去。不关心战士的军医，当然也就得很容易被战士们忽视，甚至是沦为话柄。

过了一段时间，赵队长去机关开会回来后兴奋地告诉陈佳乐说：小陈，把你购置药品和设备的**拿给助理员，让他给你报销，上级拨经费下来了。随后，队长还自言自语地说，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现总算是落到实处了，以后我们基层的条件会越来越好。

把幸运带给侦察队的小军医陈佳乐，也被幸运地对待。

3

在陈佳乐到两栖侦察队之前，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病例。那是一个湘籍战士，在退伍回乡半年之后，突然在父母和年迈奶奶的带领下来到单位，拿着医院开的精神病鉴定书，硬说是在部队当了两年兵造成的。说他在家里生活已经不能自理，要让部队给孩子一个说法。

队里的领导说，战士已经退伍半年了，这个问题得找当地人武部或者是民政部门，我们送回去的时候可是好好的，责任不在我们。

但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依不饶，甚至卷了被子住到了单位的岗厅里。那个年迈的老人还跑到司令部机关，吵着闹着说如果部队不养她的孙子，她就不走了，还扬言要去北京告状。她堵住司令部的大门，见车子就拦，见人就告。

当时，这个事闹得很大。最终，部队不得不把这个战士又收回来，送到常州的102医院住了半年，还留在队里养了半年，等病情稳定了才送回家。战士的家人还要求部队给他找工作、盖房子，甚至找老婆。后来，在上级机关出面与当地民政部门协调下才解决了和那个战士家庭的纠葛。两栖侦察队也为此蒙受了不白之冤，付出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主官还莫名其妙地被领导批了一顿。

从那件事以后，部队简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各个单位将那些容易出现心理问题的战士视为大敌。

现在，上级领导机关也十分关注这个问题，每年接兵都必须要求当地人武部与地方民政部门做好兵员的心理测试。甚至还要求上溯到祖宗八代，查看有没有精神病史。那些略有胆汁质或者抑郁质的兵就少接了很多。侦察队的领导更是小心翼翼，每年新兵连分新兵都提前去了解兵员情况，发现稍微有些问题的战士都列为“神经对象”，坚决不要。甚至那些喜欢搞些文学创作的战士都不要。赵队长曾说，多愁善感、诗情画意的兵是危险的。

陈佳乐了解到，现在几乎每年都有战士送到102医院，官兵们出现心理疾病已经影响到部队的建设。官兵们在平时开玩笑时甚至会说：你小子脑子有病了，看来得在102给你定个床铺了。

其实，部队生活在偏僻而又基本与外界隔绝的世界里，这些十七八的年轻人，在家里养尊处优的独生子，来到与世隔绝、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女性的单一而又单调军营里，再加上部队严格的纪律与紧张的生活节奏，心理病症是不可避免的。基层部队大多数军官，没有经过心理学知识的学习，对战士出现的心理病症往往是无法觉察，即使感觉不对也是无能为力，没有疏导的方法。

这不，陈佳乐很快就遇到了这样的病例。

那是一个午夜，侦察连的战士小丁居然跑到了攀登楼的楼顶，大声叫着口令，疯狂地练起了“三大步伐”（齐步、跑步、正步），还呼呼地打起了捕俘拳。他的疯狂，惊醒了全队一半官兵。大家意识到：这位发神经病了，102又得准备一个床铺了。

袁教导员将小丁的情况迅速上报，领导非常重视，很快答复：赶紧送102医院。

队领导决定让陈佳乐将小丁送到常州。陈佳乐学习过心理疾病知识，但实际病例却没有遇到过。他找到小丁，简单地和他聊了聊天，发现他的思维很正常，言谈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陈佳乐就问他为什么会半夜爬到楼顶去踢正步。小丁说，他就是有些郁闷，就是想去释放一下自己的内心压抑。

陈佳乐感觉，小丁的异常行为不能简单地界定为心理疾病，不应该有那么严重。如果将他送到102医院,就明摆着说他有病，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他向队领导反映，先观察两天吧，小丁的问题应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袁教导员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知是怀疑陈佳乐的能力，还是怕小丁出了大事他要担当责任。但他也不能打击新干部工作的热情与积极性，就对陈佳乐说，那你要对小丁负责，先在队里观察两天，如果发现不对赶紧送常州，不要耽误了治疗。

陈佳乐让小丁搬到他的房间里。只有近距离地接触才能更有效的沟通，他要解决小丁的心理障碍，沟通很重要。单身干部住的房间本来就大，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多放一张床，多住一个人也并不拥挤。

小丁一开始并不愿意多说话，他目光呆滞。陈佳乐和他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好像并不愿意沟通。陈佳乐拿出笔记本电脑给他，说电脑里有几个游戏，你玩玩吧。小丁看到电脑，忽然就很兴奋，双眼发光。他熟练地打开电脑，玩了几局CS、魔兽争霸。他对电脑游戏有着非常的热情。玩着玩着，他对陈佳乐说，可惜你的这电脑不能上网。

陈佳乐说，你很喜欢上网吗？

小丁说，那当然，我当兵之前每天都要上网的，传奇、魔兽世界、大话西游，还有QQ游戏是我最喜欢的，我还有许多网友哟。可惜到部队之后与网络断了，我很想上网，不知道我的那些游戏账号怎么样了。

知道了小丁的爱好，沟通就容易多了。陈佳乐说，我明天就带你去上网。

小丁异常兴奋，真的吗，陈军医，你真带我去上网吗？我到部队之后，一直就没有去上过网，上次路过一家网吧，我都有点激动。

陈佳乐笑了笑，当然，我还会骗你吗？明天吃过早饭咱们就去市区上网。

小丁有点犹豫，军医，去网吧上网是部队纪律不允许的，我们指导员说逮着要处分的，还要扣工资，你敢吗？

陈佳乐神秘地说，你不说，我不说，我们偷偷地去，偷偷地回，怎么能逮到呢？再说逮到责任也在我，是我带你出去的嘛，与你无关！

小丁说，你真的带我去上网，那太给力了。你真是个大好人。

带你上网，你要是请我吃肯德基那就更给力了！

那没问题，我还有几千块钱呢，总是没有地方花！有钱没有地方花，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哈！

人与人的沟通，一旦有了话题就自然就容易多了。小丁愿意说话，陈佳乐很快就了解了他的经历。

原来，小丁的父母在他三岁时就离婚了。他自小跟奶奶长大。他的父母双方都再次成立了家庭，对他的关爱照顾基本没有，提供给他的只是充足的生活费。小丁从小就叛逆，读书也不能用心，读完初中，他父亲就让他上了一所技术中专院校，三年学上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这个时候，他疯狂地迷上了网络。他购置了电脑，成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泡论坛、聊天，网络生活成了他的全部，他染上了网瘾，一天不上网就浑身不自在。他父亲担心他的前程，怕他得自闭症。他就花钱，托关系、找门路将他送到军营里来了。他认为部队严格的纪律和紧张的生活可以改造孩子。

来到部队，军营的紧张生活确实是让小丁改掉了很多坏毛病。分到侦察队之后，他父亲还特意来看过他一次，他对儿子的改造很是满意。小丁在队里生活了已经快一年了，平时表现也不错，训练能积极主动参加。小丁还坚持写日记，有文学创作的热情，他甚至写了一部二十多万字的玄幻小说。

小丁说，他最反感的就是部队的教育课，有些干部的政治教育太空泛了，根本没有说服力。他还说，看到他们指导员张嘴就害怕，那个指导员太能说了，大道理，大理论说两三个小时都不会有重复的。

政治工作是我军的生命线，能说会道是政工干部的基本工，这个陈佳乐是领教过的。

当初他在军校和周伟彪不假外出，队里的教导员批评教育了一个通宵。当然，就是因为共同聆听了一个通宵的政治教育工作，陈佳乐和周伟彪结成了很好的朋友。空泛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会引起官兵们的反感的，没有说服力，没有实效性反而会适得其反。小丁也许就是例子，这个表现是正常的。

次日，陈佳乐向队领导请假，说要带小丁去市区的药房去抓些中药，他说中药对调理小丁的病是有帮助的。

他们两个人换上了便装，就赶往市区。小丁的便装很时尚，很拉风，换上便装，他精神状态顿时好了很多。陈佳乐的衣服是毕业时女朋友蓝芸给买的，他非常喜欢，只是穿着的机会不多。那身军装的确埋没了这些年轻人的个性。

他们到了市区，先到一家网吧上了三个小时的网。在网吧，小丁给他的QQ好友留言，登录他的游戏账号，还去他经常去的网络论坛去冒个泡。午饭时，他们到了肯德基店，陈佳乐也没有客气，就让小丁掏钱好好地吃了一顿。除了电脑之外，肯德基的食物也是他们共同的爱好。

随后，他们去了山海公园，登上海边的山顶，大海尽收眼底，海风拂面吹过，风景秀丽，令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小丁非常兴奋，面对大海大声喊了好一阵。下了山，他们又到市区的繁华地段转了大半天，逛商场，看名牌，逛电脑城，看电子产品。小丁还买了几件时尚的衣服。陈佳乐告诉他不要买了吧，反正退伍之前穿的机会很少。小丁说，买回去放在储藏室的柜子里，心里也踏实些。

最后，陈佳乐带小丁到一家中药店抓了些中药。其实这些药的效果陈佳乐是知道的，关键只是暗示作用。心病还是心药医，吃药是效果是有限的。回到队里，在炊事班的帮助下，陈佳乐煎了中药，给小丁吃了。

当晚，小丁很活跃，又和陈佳乐说了许多话。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彼此之间的沟通是有效的。小丁甚至告诉陈佳乐，在当兵之前，他曾经和网友有过一夜情。他诉说了很多过去的事，包括对父母离婚的怨恨，还有自己心底的孤独苦闷感。小丁说，他在连里有熟人，但没有朋友，战友之间有隔阂。

在与陈佳乐的交流中，小丁心情逐渐开朗了许多。陈佳乐告诉小丁不要太自闭，要主动和战友打招呼，积极去交流，多交朋友。沟通在枯燥单一的军旅生涯中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人是群居动物，保持开朗舒畅的心情和良好的社交关系当然不会出现心理问题。

一个星期后，陈佳乐又请假带小丁到市区玩了一次。当然，又去了一次网吧，他还回请小丁吃了一次肯德基。

又过了一个星期，陈佳乐向队领导反映，小丁的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让他回到连里参加正常的操课训练了。小丁回到连里，连长指导员发现小丁如同换了一个人，话也多了，他甚至刻意地去找话题和战友们聊天。逐渐，他的朋友也多了，他的笑容灿烂了许多。

陈佳乐有效地治好了小丁的“心理疾病”，全队官兵对他更佩服了。

经过小丁的事，陈佳乐感触良多，他有感而发，就小丁的问题写了一个详细的总结。总结里说：

在新的时代背景下，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应该与时俱进，加大以人为本的力度。小丁根本不是什么大的心理疾病，只是一般的心理障碍，主要原因是缺乏足够的关受，生活太单调，心情极度压抑而造成的。

小丁还处于身体与心理的成熟阶段，对部队教育与管理的新鲜感适应之后，就陷入了一种茫然、孤单，无助的感觉就会萦绕在他的心头。再加上他性格上的孤僻与家庭原因，出现那样的症状是必然的。

部队的教育与管理又不能深入到小丁的内心深处，只是一味地向他输入大道理，输入冠冕堂皇的思想，根本就没有去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现在的政治教育工作不能脱离实际，许多教条的理论让这些年轻的战士有些不太适应，与他们的实际生活与需求相去太远。政治教育中的形式主义会导致官兵们反感，而这种反感与压抑又得不到发泄，就必然会使一些有思想、有见解的战士不能适应。

对于个别像小丁一样有特殊情况的个别战士，我们要给予更多的关心与爱护，要关注他的情感需要。

陈佳乐将这个总结报告交给袁教导员，教导员看后非常赞赏，袁教导员文笔很好，在总结的基础上，又添加内容润色成了一篇论文，定名为《关于预防基层官兵心理疾病的政治工作思考》。他们将这篇文章寄到北京参加全军“如何提高基层思想政治工作说服力”的征文，获得了二等奖，引起了较大的关注。当然，还得到了2000元的奖金。

（未完待续）

994208216 · 发表于 2016-7-28 12:59:37

顶起，好文，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

萦瀛 · 发表于 2016-7-28 13:07:55

呵呵

16安置 · 发表于 2016-7-28 13:31:06

已看到三就是写的我吗哈哈

hpplxb · 发表于 2016-7-28 13:42:08

小说毕竟还是小说，绝大部分刚毕业的本科生，不管是哪个学校的没几年的进修根本做不到这个水平~

肥仔走天下 · 发表于 2016-7-28 13:55:01

我准备也写一个我们苦逼的通信技术干部心理。。。。。唉

xahlhl · 发表于 2016-7-28 14:23:38

前身居然是活跃在微山湖畔的铁道游击队。

舟山老部队里，两栖侦察队环境算好的

rgd001 · 发表于 2016-7-28 14:34:51

这回就让老军医们一了百了，哈哈

基层苦逼小军医 · 发表于 2016-7-28 14:36:27

等下我把人家写的二，三，传上来

基层苦逼小军医 · 发表于 2016-7-28 14:47:26

一个基层军医的挣扎与救赎（二）原创 2016-07-26 悬夔再出发作者：悬夔 4 陈佳乐来到两栖侦察队半年之后，做了一件出格的事。那是腊月的一天，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好几度，北风一吹，里钓的海边异常寒冷。那天正好轮到陈佳乐查铺查哨。半夜两点，陈佳乐起来去岗哨。发现没有人在，肯定又是脱岗了。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脱岗。特别到了冬天，他下半夜查哨经常发现这种现象。陈佳乐看到其他干部在岗哨登记本上基本上都记录着“哨兵在位、着装整齐、口令清楚、警惕性高”、“码头营区无异常”，他表示过怀疑，难道全队的干部就他一个人遇到岗哨不正规的现象。他向修理所长段云斗探讨。而这位吊儿郎当的所长则不屑地说，和平时期嘛，何必这么认真，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又不是战争时期。陈佳乐还因为段云斗的这句话鄙视了他好多天：这干部太没有责任心了。关键是没有人较真。陈佳乐很气愤，我们的船艇、我们的装备、我们的官兵就这样在和平的日子里松懈了、麻痹了，万一，如果有敌特分子或者是极端犯罪分子前来破坏，这支听起来响当当的两栖侦察队肯定会不堪一击。陈佳乐在哨位上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枪。他按岗表上的名单去找那两个接岗的战士。来到排房，他发现官兵们紧紧地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在接岗战士的床头柜上，枪和**袋正安然地躺着。陈佳乐悄悄地将枪和**袋拿了出来。那个大房间里睡着二十几个战士，还有一个排长，居然无人发觉。陈佳乐拿着枪悄悄地放到队长房间外面的办公桌下，自己跑到岗位上站起了岗。他倔强地要看看这支部队对这支枪的失踪有何反应！抬头遥望夜空的星星，迎面吹来的寒风使陈佳乐感觉到冬天的真正意义。这样的冬夜里，谁又不想好好地躺在热热的被窝里睡觉呢？想到这，他理解了脱岗的战士。可是，理解归理解，责任归责任，既然是穿着军装的军人，就应该担当起保家卫国的责任。当战争来临的时候，难道也是这样？正是有了当兵的人在这里面对了凛冽的风，才有人民百姓的安稳美梦啊！如果军人都像这个样子，怎么又能保卫国家和人民呢！党和国家花了这么大的金钱养着的军人，难道就这样辜负他们的信任，能对得起人民吗？这种的现象是不可原谅的。陈佳乐打了个寒颤，裹紧了大衣。大概半个小时，侦察连里沸腾了，有人大喊“枪没了，**袋也找不到了”。随后就是一阵吵杂的声音。侦察连吹起了紧急集合哨，连长指导员跑到队部去向队领导汇报情况。很快，队里发出了紧急集合的号声。或许是队里紧急集合已经很久没有训练过了，或许是紧急集合的号音大家已经太陌生，号音响后十五分钟，依然有两个单位的官兵没有到。在这个寒冷的夜里，一支部队的“快速反应”，却是手足无措，乱糟糟的成了一锅粥。从他们睡眼朦胧的状态中，看不到军人应有的警惕性和雷厉风行。这不应该是军队的现状！队长和教导员都非常紧张，丢了枪那可是相当严重的事故，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前些年友邻单位发生过一个案例，一个文书偷走了一支**和一些**，尽管没有作案，后来还是被判了12年，影响极其恶劣。而那个单位的主官也因领导责任背上处分被安排转了业。赵队长、袁教导员，还有侦察连的连长、指导员、排长，都已经魂不附体了。要是这支枪真的丢了，他们多年的军旅生涯也就白干了，前程就会因领导责任而被断送。如果造成严重的后果，甚至会被连带送上军事法庭。赵队长问那两个脱岗的士官，枪到底是怎么丢的？两个可怜的脱岗士官已经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他们吓瘫了。其中一个胆颤心惊地说：“我们是夜里一点到三点的岗。天的确是太冷了——太冷了，风又大——他们来叫岗的时候，我们真是起不来——我接过枪和**袋就放在床头柜上。本来——本来打算睡到叫下一岗。没想到——没想到——到快三点的时候，我一摸床头柜，发现枪和**袋都没了，都没了！” “浑蛋，你们两个浑蛋！”袁教导员发火了，“枪就是军人的生命，枪都丢了？你们怎么不把自己的脑袋也丢了？啊？” 赵队长又问那两个交岗的战士：“枪和弹是不是放到他们手里了，你们有没有按规定交接岗啊？你们将规定与要求都当儿戏了吗？” 交岗的两个战士也很委屈：“我们都多站了15分钟了，他们不起来，也没有办法。都叫了两次了，我们又没有义务替他们站。他们让把枪放在床头柜上，我们就放了。” “推拉扯皮，枪找不到，我们等着一起去监狱吧！还有你们，连长、指导员，谁都跑不了！”队长气急败坏地咆哮道，“抓紧时间找找看，如果天亮找不到，就必须上报了。”赵队长正营职已经快干满四年，现在是他晋升副团的关键时刻，丢了枪可是大事故，晋升那肯定是没戏了，受处分，挨板子是肯定的。他能不着急么？凌晨三点半，两栖侦察队沸腾了。连长、指导员，还有各单位的主官，都在十分紧张的气氛中急切地想知道那支枪和**袋到底是怎么丢的，到底会在哪里。全队的神经都集中到了那支枪上，都因一支枪与五发弹的不见而高度紧张。队长组织官兵开始找队里的各个角落，连长、指导员分别带着一些兵分两头向连着营区的大路搜索过去。风还在疯狂地刮，寒冷依旧。只是这支丢失了的枪让全队官兵迅速离开热呼呼的被窝，投入到了紧张的找枪任务中。当兵的枪都看不住，这在战争年代是不可想象的，按军法那可是要杀头的。“要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武器”，应该是一条军事纪律。关键时候，袁教导员还是比较冷静。他向赵队长说：“这枪不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丢了啊！外面的人应该不会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交接岗，再大胆子的亡命之徒也不会潜入住有二十几个战士的排房去找枪啊？这枪丢得很蹊跷。如果他们肯定枪是放到了床头柜上，那么一定是内部人干的！” 赵队长赶紧问文书：“今天轮到哪个干部查铺查哨？” 文书说：“是军医陈佳乐。” 袁教导员大喊：“陈佳乐，陈佳乐在哪里？是不是还在睡觉？这个新干部太不负责任了！” 这时，陈佳乐悄悄地走向前去。赵队长大声问：“陈佳乐，你过来！你夜里履行查铺、查哨的职责了么？如果枪丢了，你也得一起进监狱！” “我查了啊，今晚的口令是8、1。” “查了？几点？几次？”教导员急切地问。 “上半夜10点钟，下半夜2点。” “2点？2点？2点你查了？”教导员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说，“2点，2 点哨位上根本没有人。你为什么不去叫醒他们？枪丢了你也有莫大的关系，我要处分你！”他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陈佳乐也提高了声音，理直气壮地说：“叫醒他们！我今天叫醒，他们明天还是会漏的，我干脆就不叫了。我此前向你们反映过漏岗脱岗的事，但你们谁重视了？”他越说越激动，“我们漏岗脱岗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也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普遍现象。队里也经常抓，上级机关也通报过，可是效果怎么样呢？说句难听的话，我们现在的战士站岗甚至还不如人家小区的门卫？国家出这么多的钱养我们这样的兵，连岗都站不好，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么？” 陈佳乐这么大声一问，还真把队长、教导员问住了。队长压低声音十分急切对陈佳乐说:“小陈，你说的对，我们不否认在岗哨问题上抓得不够。但是，现在不是讨论岗哨正规不正规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先找到枪。你有没有看到枪？” 听到队长的话，陈佳乐的心也软了：“枪，我当然知道，就在你的办公桌下面。” “啊！啊？在我的办公桌下面？陈佳乐，你这个玩笑开得大了。”队长松了一口气，“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全队官兵都跟着受罪，吓得要死！” 教导员也非常生气：“小陈啊，小陈，你这个玩笑真是太过分了，我们都被你吓死了！” 陈佳乐忽然又有点气愤：“什么？你们以为这是我在开玩笑么？如果我是敌特分子，我保证我一个人可以给侦察队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至少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们两位队首长干掉！如果是战场上，我们还如何打仗？”他停顿了一下，“承平日久的军队将敌情当作玩笑，真是可叹、可悲、可怜！” 赵队长和袁教导员尴尬地笑了笑，也许是在庆幸这只是一个玩笑吧。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报了上去。上级机关研究决定给那两名脱岗的士官警告处分一次，同时为了严肃纪律要给陈佳乐警告处分一次。后来，参谋长亲自来队里参加军人大会。除了给陈佳乐和那两名士官处分之外，还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了队长、教导员。参谋长强调，从陈佳乐同志查岗成功摸枪这件事，暴露了我们部队存在的众多问题。我们的警惕性与备战意识太薄弱了，我们需要上这样生动的课。他还说，部队就应该绷紧战备这根弦。首长甚至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说，下次我也来你们队里偷枪玩，如果我也偷成功的话，嘿嘿，你们就死定喽。 5 冬天过去，春天自然就来了，又是一个发芽，又是一个花开，这样的季节应该是快乐的。然而，军医陈佳乐却迎来了生命中的最低谷：他的女朋友蓝茉发来了分手的信息。他失恋了。蓝茉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漂亮，和陈佳乐是高中同学。当年一个考取上海第二军医大学，一个考取了上海外国语大学。到上海的第二个学期，他们相恋了。蓝芸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陈佳乐来到里钓之后，她来过两次。来到这个荒芜偏远的营区，她很失望，多次问陈佳乐：“你是不是想这里工作个十年八年？”这对于陈佳乐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当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调出里钓。陈佳乐休假也去上海去看她，明显感觉到彼此之间有了隔阂。蓝茉甚至在刻意地疏远、冷落他。爱情是浪漫的，也是现实的。浪漫在现实面前往往不堪一击。陈佳乐的初恋走到了尽头。他回复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再打，停机。女人变心，就是这么无情。这能怪谁呢？躲入人迹罕至角落里的军人，能做些什么呢？能许诺人家美好的未来么？能满足人家追求高质量的生活吗？能日夜相守、给人家悉心呵护么？陈佳乐向隔壁的段云斗倾诉悲剧。段云斗静静地听着，心情似乎非常沉重。等陈佳乐说完，他叹了口气安慰道：“兄弟啊，女人就是这样现实的，分手就分了吧！长痛不如短痛，何必因一棵歪脖子树而放弃一片森林呢？” “你说得轻巧！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么？我们交往可有十多年了。我真想不到原来爱情也是这么的现实，就因这点距离而不堪一击！” 段云斗似乎有些轻蔑地反问：“你们的感情深么？深的话肯定会逾越一切障碍。再说上海和里钓是用一点距离就可以道明其差距吗？兄弟，别说我不懂爱情，我为爱情付出过，努力过，但现在我还不是依然孤身一人。我敢断言我为爱情的付出比任何人都多。” 陈佳乐知道段云斗是单身，而且是大他八岁的大龄青年。此前他们彼此真正交流的并不多。陈佳乐：“段所长，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讲讲你的爱情，我很想想听听。” 段云斗尴尬地笑了笑：“小伙子，你的经历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的爱情悲剧在里钓已经上演了太多太多。现在你向我诉说失恋，和我当年向王军医诉说是多么的相似啊！” “讲讲吧，或许知道你的故事会让我好过些。” “你小子，为了你好过却让我揭自己的伤疤！那你得请我喝酒！” “当然，没有问题，小糊涂仙，怎么样？” “好，就小糊涂仙，不喝不糊涂！”段云斗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她是他在北京读大学时的同学。毕业的时候，段怀着一腔热血来到部队，她则直接考取了研究生。段在里钓最初工作的几年里，他们异地相恋，感情一直很好。她来里钓看过他，他休假的时候也去北京陪她。她硕士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段云斗却没有能够调出里钓的迹象，长久的两地相隔毕竟不是办法。她让段考硕士，争取考出去之后能够重新分配一个好点的单位，最好是能够留在北京。爱情激起了段云斗很大的斗志，他考取了北京一所军校读研。然而命运总是捉弄人，段云斗毕业的时候北京有一所军事院校打算接收优秀的他，但最终基于军区的“硕士毕业生从那里考来的必须要回到那里”的规定，段云斗无条件地回到里钓。段绝望之时曾经想向组织申请转业，抛却当初他从军的理想。但这时上面的政策好像有了一个对研究生干部不成文的规定，实行“三不”即 “不能提、不能用、不能走”。段云斗是彻底没有脾气了。吃组织的饭，听组织的话，做组织的好同志，他在这个时候才感受到了组织的强大而有力。在这个折腾的过程中，她在北京的事业已经有了基础，不愿意追随段云斗。最后，在全面综合衡量、分析、估计形势之后，她含泪舍段而去。段云斗说完自己的故事，深深地沉默了。陈佳乐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更加难过了。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则各有千秋。陈佳乐当晚就请段云斗喝酒。喝完之后，他们醉熏熏地跑到海边大喊“大丈夫何患无妻”、“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陈佳乐就这样告别了自己的初恋。军营里没有爱情，只有兄弟，段所长后来说。自从陈佳乐和段云斗在爱情上交了底，他们就走得比较近了。段云斗的职务是修理所所长，但这个岗位编制是有，事实上却是不存在的。所谓的修理所，是空设的，没有人员和设备，也没有任何的维修设施。段云斗也从来没有从事过与修理有关的业务。领导最常交给他的任务就是驾驶员出车的时候他去带车。堂堂硕士毕业的军官，主要的工作就是带带车，平时最多的时间也就是看报纸、读杂志、玩电脑、甩扑克。陈佳乐起初对这个吊儿郎当的干部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其实，段云斗的生活态度还是端正的，每天的早操，他总能坚持起来，甚至会提前五分钟，他早操出操率甚至比队长教导员和一些主官们要高。他床上的被子叠得永远是方方正正。袁教导员经常到他房间里讨论问题，其实队里的许多材料也是他写的。段云斗房间里最大的特征就是书多，他房间里的两个书柜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书，历史方面的、哲学方面的、文学方面的，甚至还有两个版本的《圣经》。这其中最多的还是历史方面的，一套《资治通鉴》已经被他翻得很破旧了，里面画了很多符号和标注。段云斗最喜欢读《聊斋志异》，因为他的房间里就有五个版本，而且每个版本都画了许多符号和标注。这个家伙肯定是生活太无聊了，渴望狸怪狐仙、花妖树精变美女来勾引他。袁教导员曾经私下给陈佳乐说，你要多向段所长学习，他很有思想，很爱学习，是个人才。在进一步的交往中，陈佳乐开始喜欢段云斗，这种喜欢，包含了尊敬和欣赏。现实中的军营和影视剧中的浪漫、传奇、热闹有着很大的不同，现实中的军营到处充满着寂静。像陈佳乐和段云斗这样的技术干部，手下没有兵，责任也不多，除了带车看病平时难得有任务。于是，他们就有了大把大把的空余时间，成了专业“闲散人员”。队里订了二三十种报刊杂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去“阅读”，这甚至成了生活的全部。阅读之余，就是疯狂地聊天。从时政大事到中央常委、委员，从腐败官员到影视明星，从历史人物到身边新闻，从小道消息到奇谈怪论……他们激扬口才，阅读与聊天成了他们的专业。然后就是寂寞、空虚。大把大把的时间却没有事做，这无疑就是寂寞。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生活就这样简单。寂寞，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精雕细琢着这些年轻的人。寂寞与空虚，也许是所有军人必须要面对的现实，必须要经历的考验。耐得寂寞与空虚是每一个优秀军人所必修的功课。一天，段云斗神秘地对陈佳乐说，佳乐，我给你找到了新的恋人！他们到了段云斗的房间，推开后窗。段云斗指着后面的树枝：“你看，佳乐，有鸟要在那里搭个窝哦。”果然，在窗外五六米的一个树杈之间，有一些枯草与干的树枝，一个鸟窝的基础建设已经形成。也许那些鸟儿与这里的官兵太熟悉了，居然要如此亲近。陈佳乐说：“不就是鸟搭了个窝吗？” “呵呵，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鸟窝哦。我们有事情做了，”段云斗从抽屉里拿出数码相机，“我以后每天给它拍几张照片，我要研究这个鸟窝的诞生与小鸟的形成了。我打算恋上这个鸟窝。怎么样，佳乐，也把它介绍给你吧，我不介意咱哥俩共同爱恋这个鸟窝!” “神经病！一个破鸟窝，两个大男人恋上它，没见过。你脑子没有问题吧！我看我有必要到102给你定个床位了！”陈佳乐揶揄道。段云斗并不介意，认真地说：“你看看，这个鸟窝多么精致，多么漂亮。要不是好哥们，我可不愿意和你共享这个恋人！” 陈佳乐看到段云斗天真的样子，受到了感染：“段所长啊，你太有才了！你真是浪漫。既然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个恋人，我也不能冷落了它，空的时候我会来看它的。” 那天之后，他们开始全身心地关注那个鸟窝了。有时候，是段云斗，有时候，是陈佳乐，站在窗前，一待就是大半天。两只鸟儿很忙活，两个人儿却用鸟儿的劳作打发着大把大把的时间。每过几天，段云斗就把拍的照片贮存到电脑里，然后**一些连贯起来看，一个鸟窝的逐渐形成，这简直就是艺术创作。也许那两只鸟儿感觉到有人已经恋上了它们，工作起来就更勤奋了。后来，鸟窝搭好了；再后来，两只鸟就轮流着长时间地趴在窝中；再后来，三只可爱的小鸟在里面出现了；再后来，两只老鸟辛勤地忙碌，四处寻找食物回来喂给它们亲爱的宝宝；再后来，小鸟学会飞了，学会捕食了；最终它们都飞走了。鸟窝空了，风吹雨打很快就散落了。这些过程，他们一天不落地都拍了照片。段云斗在电脑里给这些照片建了一个《鸟之恋》的文件夹，然后把**的照片放了进去，这组照片正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鸟的生态图。从希望到破落，其间又有多少的风风雨雨，而这，也陪伴着他们走过了一些寂寞的岁月。鸟飞走了，鸟窝散了，于是他们俩再一次失恋了。后来段云斗时常唠叨，那五只鸟还会回来么？它们知道我们一直在关注着么？它们会不会记得我们这两个恋人？在里钓这个军营里，两个军人共同爱恋着一个鸟窝，这让人感到滑稽，也倍感苦涩。陈佳乐与段云斗共同爱恋上一个鸟窝，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了。有一天，袁教导员看到他们两人挤在窗口看鸟窝，说了一句话：你们两个大男人，千万别给我整个现实版的《断背山》，成为好基友噢！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陈佳乐却感到了一丝恐惧和不安。 6 送走里钓的第二茬老兵，组织上安排陈佳乐到新兵营担任军医。隶属司令部的有一个教导队，每年最大的任务就是组训直属队的新兵。直属队的摊子很大，有副团、正营编制的单位五六个，每年需要补充的兵员很多，再加上机关、工勤队、演出队以及一些小散单位每年的补缺，每年的新兵都可以编一个超级加强营。组建新兵营，除营长、教导员两位主官是教导队的原领导之外，其他的带兵干部、班长都是各个单位临时抽调的。完成三个月的新兵组训任务后，再各回各的单位。新兵营必不可少军医这一重要角色。陈佳乐没过当兵的经历，对新兵营的生活还是相当向往的。新兵连的军医没有多少事，也就是做些新兵的医疗卫生工作，打打针、拿拿药、输输液，适当的时候给官兵上些有关卫生、健康、生理常识方面的课，严重的病症也是直接送991医院。看到连长、排长带领新兵们摸爬滚打很有意思，也很是威风，陈佳乐禁不住有想带兵的冲动。事情真巧，新兵连组建一个星期后，本来安排担任一连一排的排长被上级要去执行其它任务去了。陈佳乐就向领导反映想挑战一下自己，看能不能考虑让他干干排长。在陈佳乐强烈的要求以及袁教导员的推荐下，上级首长居然答应了。尽管陈佳乐是技术院校毕业的，但他的军政质素还是不错的，他的四百米障碍、五公里都能达到优秀，单兵战斗动作也不错。至于射击，也不在话下，自动**、**也能够达到优秀。得到领导的许可后，陈佳乐就换上作训服，将床铺搬到排房里。他立志要当一个合格的排长。这可是新兵营有史以来第一位军医兼职排长的干部。带兵的原则是要身先士卒，以身作则，还要以情带兵。陈佳乐每天坚持提前十分钟起床，坚持与排里的新兵同吃同住同操课同劳动同娱乐。在训练上，无论是五公里还是四百米障碍场，他都是冲在前面，绝对不比战士们少一步；射击训练的时候，除了指导战士们训练之外，他也是严格要求自己，跟着训练，战士趴着，他就不站着；政治教育的课堂上，他也是认认真真地又记又抄。陈佳乐这个兼职的排长干得有模有样。从连里的流动红旗扎根一排完全可以看出他的成绩。他有了一种满足感。新兵营开始后一个月左右，就出了一个大事，一个战士居然偷偷地逃跑了。这个小伙子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对训练很是畏惧，四百米障碍不敢跑，五公里也跑不动，甚至连每天早操都起不来，射击不愿意趴，军体拳也不愿意学。一个月后，他终于坚持不住了，逃了。领导亲自赶到那个战士的家乡，他死活都不愿意回来。最终，只得让当地人武部重新招了一个兵回来。按照法规这样的兵是要受到惩罚甚至判刑的，然而那个兵不一般，其父亲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力。他家里也就是花点钱，找找关系，打点打点也就过去了。这样的事让陈佳乐很愤恨，但也无可奈何。看到周围许多干部士官只是羡慕那位逃兵有本事的父母和雄厚的家底，却没有人去谴责这种歪门邪道，陈佳乐的心情委实纠结了许久，却又无人诉说。他有点儿痛苦。上级把新兵连训练强度太大归结为这个新兵逃跑的理由之一，就要求降低训练的强度和力度。即使降低标准，依然有些兵吃不了这个苦。张强就是其中的一个。张强经常来找陈佳乐，动不动就来医务室，不是脚崴了，就是肌肉拉伤，要不就是感冒，有时直接说不舒服，拿点药回去就不去训练了。他还经常要开病休单，很明显，这个战士根本不是生病，而是怕苦、怕累。一天，陈佳乐趁张强住的排房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地进去，打开他的床头柜，发现他要去的药居然都没有开封。陈佳乐这个气啊，他下定决心得好好治治这小子。回到医务室，恰巧张强又一瘸一拐地过来说脚崴了，要开病休单。陈佳乐让他脱了鞋看了看，脚是根本没有受伤，一瘸一拐的样子是刻意装出来的。陈佳乐使劲捏了捏张强的脚，非常用力，直捏得张强“嗷嗷”叫起来。天呢，小伙子，你这脚伤得可不轻，我看是已经伤到骨头了，伤筋动骨可不得了，我看你这脚可能得动手术开刀才能治好！张强一脸的诧异，不可能吧？我只是跑步的时候崴了一下而已。怎么不可能？你这脚如果不赶紧开刀的话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说不定还要截肢呢！这样吧，我先给你打几针，再吊几瓶水。陈佳乐说完，就一本正经地去找注射器和药品。张强一看，吓坏了，赶紧说，军医啊，我看还是再进一步诊断诊断吧！别搞错了？怎么会搞错呢！这样的病例我以前遇到过，没有及时开刀，后来就截肢了。你赶紧把裤子脱下来，先打几针控制住病情再说！过一会儿我亲自给你开刀？张强一看陈佳乐很认真，就说，陈军医，你给我开刀，你行吗？咱们这里也没有设施呀！那个，那个——我现在脚忽然不疼了，我好了！说完就要走。陈佳乐忍不住笑了，小伙子，说实话，你是不是装的？我看啊，你这脚没事，也没有崴，很明显是你的脑子有病了，想偷懒，对不对啊？陈佳乐也像政工干部一样批评张强，当兵就应该参加军事训练，怕苦怕累怎么能当合格的兵呢？怕苦怕累不是解放军的作风！张强的脸红了，灰溜溜地走了。第二天，钟祥军教导员就找到陈佳乐：“陈军医啊，你不知道，张强这个兵是个‘关系户’。上面的领导打过招呼，要好好关照，你也别太认真了，就让他在这里享享福、混三个月得了。你就多给他开几张病休单吧。我们这些小干部，领导是得罪不起的。这样的兵每年都有，每个连队都有，睁只眼闭只眼吧？” 陈佳乐一听，气就来了：“什么？享享福，混三个月，这不是当老爷兵么？老爷兵能打仗么？部队的风气就是这样给搞坏了，张强这样，那其他的兵怎么想？如果都这样，部队怎么能出战斗力呢？军营成了他们享福的地方了？老爷兵不能从新兵营就开始！” 钟教导员一看陈佳乐不识抬举，摇摇头说：“唉，小陈，现实就是这样的，现在军营里关系兵多了去了。他们不能吃苦，一线部队放不了，放在我们这样的二线部队也嫌苦。你看好了，这样的关系兵很快就会被调到那些舒适的单位里去的。你就别见怪不怪了！” “什么见怪不怪？我不能让他在我这个军医这里没病还能开到病休单。不敢与不正之风作斗争只会增长这种风气的漫延。”陈佳乐是义愤填膺，一身正气。钟祥军很尴尬地说：“现实点吧，小陈，你是根本就无法改变这种现状的。” “不去尝试当然改变不了。现在有些歪风邪气真是让人受不了。” 钟祥军一听乐了：“呵呵，受不了，受不了的事多着呢！我们这里还有个战士名字挂在这里，人根本就没有来报到的呢！你能管得了么？有些演艺界的明星一入伍就是十几年军龄、直接任命团级干部，他们还从来不穿军装的呢！你也能管？有些首长，把自己六大叔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的关系户都安排到军营，而且占据有权有利有资源的岗位，一个人的关系户都能组成一个连了呢！你也能管？现实就是现实。对于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人，要摆正位置！” 陈佳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长此以往，军将不军，这样的军队如何去打仗哦！” 陈佳乐当然不理会钟祥军打的招呼，他就是要跟这张强较较真。第二天，他没有看到张强。问连长，说是去991看病了。第三天居然还没有出现，一问，说是在991住院了。连长还说是钟教导员亲自送过去的。陈佳乐生气了，战士去住院连他这个军医都不知道，这简直当他不存在吗？他不能容忍这种行为，气呼呼地直接跑向钟祥军的房间。钟祥军看到陈佳乐，有点不太高兴：“陈军医，什么事？” “教导员，你还知道我是军医啊？请问张强生的什么病，你为什么送他去医院住院？有没有经过我军医的允许？” 钟祥军“嘿嘿”笑了两声，轻蔑地说：“你这军医的权力还真不小啊？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陈佳乐被钟祥军的态度激怒了，他提高了声音据理力争：“我军医怎么就不是回事了？你教导员是组织任命的干部，我军医也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序列中，政治教导员是军官，军医也是军官。你政治教导员是做思想工作的干部，我军医是看病的干部，你不觉得你越权了吗？” “越权？你说我越你军医的权？真是笑话！”钟祥军再次轻蔑地笑了两声又说，“991医院里的医生都准许张强住院了。你难道比医院里的医生还高明？你难道是我们这里的第一神医？你申请干排长，就去当好你的排长吧！别操那些不该操的心！” “当好排长，我会的。但是我也是新兵营的军医。这个张强根本就没有病，就是怕吃苦、偷懒。我就是看不得歪门邪道，我要向上级反映，他是什么关系兵？就是你在给他撑腰！部队的风气就是你这样的人给搞坏的！” 被陈佳乐这一说，钟祥军有点受不住了：“他妈的，你个小小军医，你有本事去反映好了。你才穿几天军装？新兵蛋子，你屌什么屌？” 陈佳乐的怒火被这句“新兵蛋子”点燃了：“好啊！你骂人！新兵蛋子？”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钟祥军的衣领，“我今天就是要让你领教一下我这个正义的新兵蛋子。你再敢骂一句，我今天就把你放倒！” 陈佳乐比钟祥军高出半头，用力猛地一抓，钟祥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顿时慌了神：“你——你——放开我，你想造反了，你？” “造反？我就是要造反，你把张强给我叫回来参加训练就没有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陈佳乐正在气头上，顾不得后果了。这个时候，营长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这形势吓了一跳。他赶紧过来抓住陈佳乐的手，就势从钟祥军的衣领上抽了出来，拉着退后好几步。营长训斥道：“陈佳乐！你不得了了，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没大没小的。敢动手！懂不懂规矩？” 钟祥军松了口气，理了理军装：“营长，我得给这个新兵蛋子处分。无理取闹。简直是无理取闹！” 营长过来，陈佳乐忽然觉得很委屈：“他说我无理取闹，营长，你问问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如果不把张强叫回来参加训练，我绝不妥协！我告到司令员那里也绝不妥协！” 营长乐了：“天呐？你们俩这是为张强这事啊？真是的，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你们都冷静一下，这事我来处理。” 营长拉着陈佳乐往外走，回头说：“老钟啊，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你休息一会儿！” 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营长说：“小陈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教导员可是你的直接领导！你太放肆了！张强这事我也知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我们也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这是上面打了招呼的，你要理解我们的苦衷。再说了，这样的兵怕吃苦不想训练就很难带，不让他偷懒反而容易出事端，给他创造个条件吧。部队又不只是他一个兵。” 很明显，营长对张强这事也知道，甚至是参与了。陈佳乐很失落，心一下子被堵住了，小声说：“没生病就去住院，不就是不想参加训练么？这样其他战士怎么想呢？部队的风气不就一天比一天坏了吗？”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放心吧，我过两天就让他回来。”营长顿了顿，“老钟也不容易，正营都四年多了，两地分居十几年，还不就是想入个团么？领导决定我们能不能‘入团’，入不了团我们在军营二十几年就等于白干了。不干到团职回去连工作都很难安排，我们这大好青春不是白费了么？理解万岁，你慢慢就会知道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眼里容不得半粒砂子，可岁月和现实让我们妥协了。我和老钟很熟，他年经的时候比你出格，他当排长的时候，曾直接跑到司令员的办公室去揭发他的连长贪污伙食费呢！” “还有这事？”陈佳乐非常吃惊，一下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但是，营长，你说，现在部队里的歪风邪气大家都不去抵制，这样的部队如何才能出战斗力？难道现在的领导，就没有一个像雷军长那样的？《高山下的花环》里的雷军长。” “当然有，而且还有很多。”营长笑了笑，“你就是一个。” 陈佳乐尴尬了：“我最喜欢《高山下的花环》里的靳开来，他敢说敢为，对不正之风深恶痛绝，他有勇气向歪风邪气开火。靳开来这样的人现在部队里是太少了，或者根本没有！” “哈哈，傻孩子，这样的人不是现在没有，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周末我们就组织观看《高山下的花环》，到时候你结合这个影片给战士们讲讲吧。小伙子，现实与理想总是有着距离的，别太较真了。再说了，那只是艺术创作，能信么？真是幼稚的小孩子！”营长拍了拍陈佳乐的肩膀，“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张强的事我会处理的，我向你保证他一定回来看《高山下的花环》。” 熄灯后，陈佳乐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今天是不是做得太出格了？营长说钟祥军年轻时候到司令员那里揭发过他的连长，那肯定也是条汉子。这个其貌不扬的教导员，还真是不一般，看来是自己太粗鲁了。他想他得去道歉。知错能改，这是陈佳乐的做人原则。陈佳乐爬起来穿上衣服，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瓶那里最好的酒和花生米、鸡爪、豆腐干等小吃，径自走向钟祥军的房间。灯还亮着，隔着窗口陈佳乐看到那个老兵坐在办公桌前，好像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敲了门，叫声：“报告！” 钟祥军开了门，看到是陈佳乐，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热情地招呼：“哦，是小陈啊，进来坐吧。”他的热情让陈佳乐看不到今天他们之间发生过不愉快。钟祥军看到酒和小吃又说：“小陈，你这是做什么啊？” 陈佳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声音有些哽咽：“教导员，今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样对您！我向您道歉！”忽然间，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钟祥军也有些哽咽：“真是小孩子，你有什么不对的啊？道什么歉哟！”他转过身去拿椅子，眼中的泪花，晶莹剔透。陈佳乐连忙把酒和小吃放在桌子上：“教导员，我请你喝酒，算是赔罪。服务社里没有什么好酒，就这个了，您不介意吧？” 钟祥军：“要喝酒早说啊，我这里有，五粮液。今天就吃你的小吃，喝我的酒吧。你这瓶明天给他退了，估计是假的。” “假的？不会吧？这可是我们军人服务社的哦。” “那个老头我还不知道，和他打交道十几年了。这几年他不老实，经常弄些假冒伪劣的东西欺负我们的新兵。明天我去找他去。”钟祥军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那酒包装得很精致，一看就知道很高档。钟祥军比陈佳乐大十多岁，他们抛开了隔阂，坐到了白天差点打起来的房间里喝上了酒。陈佳乐打开酒瓶，摆出小吃，钟祥军拿出两个纸杯。果然是好酒，这五粮液好香。陈佳乐端起杯子，对钟祥军说：“教导员，今天我真的不应该那样对您，我向您道歉。” 说完一饮而尽。 “傻小子，我比你大十几岁，我会计较么。咱们不道歉，只喝酒。不过我很佩服你的正义凛然。我欣赏你！我们部队还有你这样的年轻干部，我很放心！”说完，钟祥军也一口气喝完杯中酒。听了这话，陈佳乐的心里暖暖的，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钟祥军的话的作用，他一边倒酒杯，一边大胆问：“教导员，我听说您年轻的时候跑到司令员办公室里检举过您的连长？” 钟祥军的手抖动了一下，忽然沉默了，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过了好长一会儿，意味深长、若有所思、慢慢地说：“是营长告诉你的吧，这家伙怎么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讲我过去的丑事啊！”他的神态有点怪异，或许这个话题触到了心底的痛处。夜，静得出奇。钟祥军放下酒杯，慢慢地说：“那时候年轻啊，天不怕地不怕。那个时候的我和今天的你一样，刚刚从学校分下来，眼里容不得一粒砂子，同样是对不正之风深恶痛绝。那是1990年的事了，当时我们连长刚刚结婚没多久。春节的时候他在老家做教师的老婆来连队小住。那时连队的条件很差，没有家属楼，他就找了一个空置的营房。没有床，没有被子，没有家具，甚至连个夜壶都没有。他就让司务长用伙食节余给他购置了一张床，一套被子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也就花了大概二百多吧。你知道，那时候钱值钱多了，那可是全连好几个月的节余。那个时候一个兵每天的伙食费只有一块六，一个连长的工资也就一百八十多。” “那你直接给他说说不就行了么，让他及时还上。为什么要告到司令员那里呢？” “我是给他直接说了。他也答应说发了工资就会还。可是，过完年他老婆回去的时候居然又向司务长借了两百元。几个月后，他都没有还，领了工资就往家里寄。我比你出格，毫不犹豫地就利用到机关出差的机会跑到司令员的办公室，当时我就是去反映干部侵占士兵利益的事，我压根没向司令说起连长的事。那是后来司令员亲自调查到我们连队，连长的事才暴露出来的。司令员给了连长处分，责令他还上。那件事弄得连长名誉扫地。后来，连长本应该提副营长的也被否决了。他当年就因压缩军官的编制被安排转业了。”钟祥军喝了一大口酒，仔细地看了看陈佳乐，“今天的你太像那个时候的我了。是我害了连长没有提升，还转了业。其实，连长对我很好，很关心，工作上、生活上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那件事让我恨自己一辈子。” 陈佳乐举了举杯子：“其实那也不能完全怪您！” 钟祥军也举了举杯子：“我后来才知道，连长的家境很困难，有两个弟弟读书，而且父亲得病还常年吃药。当时他又刚刚结过婚，他三十好几才结的婚。家里欠账多呀！他本来也是打算先还家里那些催得急的账，然后才还连里的。” 钟祥军停了停又说：“教训啊！从那以后我做什么事情都深思熟虑，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现在，我的连长在家里干得不错，办了个厂子，成了小老板。这也是我可以欣慰的事，我从来没有勇气和他联系。你今天晚上过来，还说道歉什么的，让我很惭愧啊！你给我上了一课，你比我有勇气，我得向你学习。我没有勇气向我的老连长道歉。”钟祥军声音哽咽，双手抱头。陈佳乐被这情形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我想他应该不会怪您的，其实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舞台，也许部队不适合他呢？” “不是的，我的连长绝对是个将才，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军事素质非常好，现在的连长跟他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转业回去之后，开始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后来他才慢慢变好的。” 陈佳乐来劲了：“我就是钦佩那些真正为打仗而生的人，经历了战场才算是真正的军人。我喜欢看越战影片《高山下的花环》！” “是吗？小陈，你们年轻人也喜欢看？雷军长，梁三喜，赵蒙生，还有靳开来！” “那是，故事讲得真好，雷军长的正直，靳开来的耿直，还有梁三喜的勇敢，甚至是赵蒙生的蜕变，都让人感动！” “唉！”钟祥军叹了一口气，“小伙子啊，故事就是要当作故事来看，是故事就有虚构的成份，有些东西是不能相信的。据我们连长所说，其实在那次越南战场上，大批大批的赵蒙生们都成功离开部队后退了！” “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您怎么和营长说得差不多啊？” “嘿嘿，”钟祥军冷冷地笑了两声，“这说明我们已经在生活中练就了火眼金睛，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不可能？年轻人，不要轻易相信宣传。年轻人，自古以来，走向战场的从来都是老百姓家的孩子。你看看我们基层的官兵，真正把精力和身心放在军营的，哪个不是农民的孩子？你见过有高官和富二代的孩子在艰苦偏远的基层部队吗？年轻人，认真仔细观察，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不说这些了，来，小伙子，咱好好喝两杯。” 一瓶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钟祥军忽然若有所思地说：“小陈，这酒怎么样？” “这当然是好酒，五粮液，高档酒，和一般的酒就是不一样，醇香扑鼻，口感也好。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哟！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呢！得谢谢您，教导员。” “不要谢我。你知道这酒哪里来的么？说来你别生气，是张强的父母上次来的时候送的。我和营长每人两瓶。张强这个兵早就有上面的首长打过招呼了，我们也是迫于领导的压力。你能理解么？” 陈佳乐怎么也想不到这酒和张强有关，顿时尴尬极了。钟祥军看到他的窘迫，笑了笑说：“怎么了小陈？不敢喝了？哈哈，真是小孩子！喝，为什么不喝？我们就是要把这酒给喝了，凭什么他们能喝，我们就不能喝？” 再次躺到床上，陈佳乐心里变得很乱，思考着钟祥军的话，回味着张强的酒，还思考着这个异常复杂的现实。现在国家是富裕了，但是安全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更需要一支强大的国防队伍。然而，这支队伍毕竟承平了三十多年，现在有不少与现代化建设不相适应的地方，军队的改革力度和强度为什么却显得缓慢呢？他感觉到有一丝难以说明的困难，就如张强这事，怎么界定呢？想着这，陈佳乐的心堵得厉害，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最终，他还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三天，张强回来了。他应付着参加训练，但还是会偷懒，还是会找些理由与借口躲避那些强度较大训练课目。陈佳乐看他也并不是十分讨厌了。电影《高山下的花环》还是组织看了，新战士们被动人的故事感染的留下了泪水。陈佳乐看到张强也是热泪盈眶。新兵连即将结束前，张强就被调到军区一个大城市的干休所去了。陈佳乐无力地看着远去的张强的背影，心头如同被压上了一块大石。新兵下连，新兵营也就解散了。回里钓之前钟祥军请陈佳乐单独喝了一次酒。他告诉陈佳乐，他和他的老连长联系上了，连长最近想回老部队看看，那次他俩都醉了

龙战骑士 · 发表于 2016-7-28 14:51:47

这篇文章是发表在微信公众号再出发上边。

高高的翱翔1 · 发表于 2016-7-28 15:07:32

打起仗了人死了救不活也就呵呵，反正也没把基层卫生工作和人员当回事~~~~~~~~

hpplxb · 发表于 2016-7-28 15:29:01

第2篇比第一篇写的深刻多
了~~

苦苦求索 · 发表于 2016-7-28 16:25:03

空闲的时候，他还经常深入班排、船艇和官兵们交流、探讨和指导他们卫生了健康方面的知识。两个月下来，就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全队官兵的卫生与健康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就是这么野蛮的认为理所当然？

走人 · 发表于 2016-7-28 16:27:35

扯的没边了。

dinggong · 发表于 2016-7-28 16:39:24

我也是一名基层的小军医，在一个县城的小连队干了8年，我跟领导说想回机关的卫生队，抗日战争才打了8年，我要回机关。

chenshdq · 发表于 2016-7-28 16:54:14

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看看可以让你去过过那日子来喝酒

坐等回家 · 发表于 2016-7-28 17:31:14

楼主怎么改发小说了啊，你自己那段怎么不更新了啊。看你真实的才好看啊

rgd001 · 发表于 2016-7-28 17:51:51

别看是小说，没有真实的经历是写不出来东西的，有经历有思考有拓展才

hero820 · 发表于 2016-7-28 18:00:27

里钓岛，浙江舟山啊，以前不咋的，现在修了大桥稍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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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分析] 一个基层军医的挣扎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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