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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24小时，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而床上的卧具是不能没有枕头的。没当过兵的人可能不知道，部队什么都发，大到被子褥子棉衣棉裤，小到衬衣衬裤裤头袜子，唯独不发枕头。 据我所知，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部队，无论从红军、新四军、八路军至中国人民解放军，各个时期，在2003年以前是不发枕头的。大概是从2003年以后，才发的枕头，一个迷彩布口袋，一个白色太空棉的枕心。白天要求一律把枕头放到衣橱里。2003年以前部队发的是一块迷彩布包袱皮，70年代我参军时，发的是一块白布（白花旗布料）包袱皮。 参军第一天晚上，新兵枕什么的都有，枕衣服的，枕书籍的。第二天，带新兵的连长专门讲了部队，为什么不发枕头这一课。军人晚上到底应该枕什么？规定是：用部队发的一块包袱皮，包上平时换洗的衣物做枕头，这个枕头白天放到公用橱里，晚上睡觉前拿出来。如果野营拉练或军事演习，这个枕头不允许带。出发前只许带被褥，临时换洗的东西，其余的东西用这个包袱皮包上你所有的家当，缝好，写上自己家的地址，按着班排连顺序，放到仓库，如果发生意外，光荣牺牲了，按着你写的地址寄回你家。 听母亲说，我生下来枕的是用小米装的枕头，要枕一百天，把后脑勺枕平，这叫睡头。我们东北人很讲究这点，女**要睡头。女孩儿长大后要梳辫子，后脑勺大了不好看。我家乡女孩儿长到花季时，要枕野玫瑰、九月菊、大丽花、芍药花等各种花瓣晒干装的枕头，说这样小姑娘会越长越美。长大结婚，娘家陪送的是荞麦皮装的枕头。 参军前，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毛病，喜欢枕高枕头，还美其名曰：高枕无忧。到部队后，就麻烦了，让我吃了很多苦头。每天晚上，学着老兵用包袱皮包上不穿的衣服做枕头，这枕头又矮又硬，非常不舒服。几个月后，还是不习惯。 一次部队紧急集合，这又矮又硬的军枕，却帮了我的大忙。那是参军后第一个“五.一”国际劳动节前夕，连里接二连三搞了几次紧急集合，万万没想到在“五.一”劳动节当天晚上12点，又搞紧急集合，多数战士因过节贪玩太累，入睡很沉，紧急集合号响了几遍，好几个班都没听到，唯独我们有线话务一班，第一个冲下楼，动作迅速，人员整齐。 原因是，多亏我那又矮又硬的军枕。过节，本来我睡的也挺晚，照理说应该很快入睡。可是，这又矮又硬的军枕，还是枕着不舒服，翻来复去睡不着，气得我坐起来，摸到一件毛背心塞进包袱皮里，想这会柔软些，可还没来得及享用，紧急集合号就响了！我边打背包边喊班里战友，所以，我们班第一个冲出去！ 从此，我对这军枕有了新的看法，因它又矮又硬，可使军人经常处于警备状态。正像五代时吴越国的国王钱鏐所说：“倦则就圆木小枕，寂熟辄欹而寤。”名曰“警枕”。 参军10几年，枕了10几年的军枕，形成了习惯，继承了枕军枕这一光荣传统。 后来脱掉军装，到地方工作，离开了军枕，换上了木棉枕头。头枕在上面如枕浮云，松松软软，舒舒服服，可谓高枕无忧了。然而，我却越来越觉得这种松软的枕头，尤其是夏天，头埋在枕头里太热，对身体并不好。后来换了多种枕头，什么蚕丝、玉珠、荞麦皮，枕来枕去，还是觉得弊端不少，蚕丝越枕越矮，玉珠有点咯头，荞麦皮有灰 。 近几年，发现绿豆皮装枕头不错，既清火，又经济，也干净。还可随时变高矮，觉得它比较完美。 可是，人生渗透到骨子里面的东西，真是难以忘怀！军人的风骨，令人一辈子受益。有时，我曾想，如果是现役军人，还是应该用包袱皮的军枕，这是“警枕”，它以一种特殊的载体警示你，你是军人，你背负着特殊的使命，你头脑里时刻要绷紧备战这根弦！你可不能高枕无忧啊！ 军枕忧忧，军情脉脉，我怀念那军枕！ 外一：采蕨一乐 人啊，都有个嗜好，我的嗜好是儿时落下的“毛病”，喜欢上山采野菜。 那是60年代的农村，春节刚过，大多数农户家就没菜吃。天天盼望着春阳快快把山坡、大地的白雪融化。不知哪天黑土地悄悄地露出笑脸，泛出了点点新绿。 这时，我们这些上小学的**，放学后，放下书包，匆匆地挎着篮子到地里挖野菜。山上的野菜几乎我都认得，什么婆婆丁、抢根蒜、芨芨菜、柳蒿芽、山白菜、山菠菜、山芹菜、山韭菜、刺老芽、刺骨伽等等。但，我还是喜欢五月中旬山上林边，那一排排一簇簇的蕨菜和沟膛里的水蕨菜、广东菜。这类野菜焯水后，用猪油炒着吃，那时算作美味儿。有时焯过水，可蘸自家做的黄豆酱，口感也不错。 乡村的五月，正是农民播种的时节，山上的杏树李树梨树粉粉白白的，红艳了一山。人的心情也开朗舒畅极了，特别是我，犹如山上的小草蓬勃跳跃，跟着那些村姑村嫂婶子大娘，挎个大筐上山采蕨菜。母亲唠唠叨叨地嘱咐我，要跟紧大人，还吓唬说，别丢了，让狼叼去。 蕨菜遇到就是一大片，小**采菜不比大人采的少，眼尖手快，双手左右开弓，每次我几乎同大人采的不相上下，可就是回家时犯愁，拿不动。邻居五婶是近视眼，农村人说她是雀盲眼，她蕨菜采的少。我肯求她，你拿我的筐，我拿你的筐，到家我给你点蕨菜。五婶高兴地答应。 每年春天可采到很多蕨菜，鲜的吃不完，晒干菜，冬天吃。几年后我上初中住校，到春天也要回家采蕨菜。初中毕业后，到海边的一个城市参军，在军营十几年同蕨菜没缘了，然，每年的春天，我心却放飞到家乡的山上。再后来，脱掉军装回到地方，春天来临，我的心又活跃起来，非要回故乡上山采几次蕨菜不可，心方安宁温馨无罣碍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女儿高中毕业到英国留学，我第一次到英国看望女儿，正值英国的春季，她男朋友驾车带我们外出郊游，见路边山坡上，处处可见大片大片粗壮的蕨菜，我兴奋的说，人说荷兰是郁金香王国，那么英国就该是蕨菜王国。 女儿大学毕业，在英国工作、结婚成家，我年年春去夏回，自然年年采蕨东篱下，年年悠然笑春风。可是，今年女儿对我说，妈妈，以前我们忽视了，现在才知道，在英国，国家的一草一木是不许拿回家的，蕨菜也一样。女婿也说，这么多离我们距离近的食物，为何要吃离我们那么远的食物？我扫兴地说，你们不懂，这是我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是的，英国人不吃山上野外的东西，也不在山上采摘野果，只吃超市买来的，甚至，自家花园苹果树梨树结的果实也不吃，宁可烂掉埋到园子里作肥料。这可能是英格兰人一种传统的生活习惯。 女婿见我心情不爽，对我说，我们带你到附近一个伯爵原始森林走走，你可以看看，开心开心，没外人看见时，可以采几棵。我答应了。 在原始森林看见一片蕨菜，我由衷地欣赏半天，终于忍不住蹲下，双手左右开弓采起来。女婿一屁股坐到地上说：天那！我这丈母娘，可怎么办？我采了一大把，说，回家吧。 之后，在女儿女婿上班时间，我一人去原始森林采过一次，并挖几棵栽在自家花园里，下决心金盆洗手，只观看欣赏，不动手采摘。其实，我采蕨菜往往不是为吃，不是因它多么防癌有营养，而多半是回忆儿时贫穷时代，同乡亲们上山采蕨菜，那时候的快乐、美妙的感觉。 说来奇怪，有些事情理论自行相悖，偶尔在网上浏览到，说蕨菜有致癌物，含有“原蕨苷”，会导致食道癌、胃癌的发病率变高。这回更好，促使我痛下决心与蕨菜绝交了。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忘不了儿时采蕨的那种快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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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20 07: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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