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老井

三日谈

老井
文/牛永超
我的老家门前有口井，井台由四块厚厚的青石板铺成，光滑的石板足以向世人证明井的年代久远。
0 h6 L. [8 ]+ @4 c; O6 H5 B老井所在的位置，原来属我们村的最东头，旁边并没有住户。我父母结婚后，家里的房子不够住，爷爷就在老井的北边新辟了宅基地。我家和邻居的伯父家，同一年搬到老井边上居住。后来，我家的南边、北边、东边陆续盖起了房子。
" F, \, |2 ~( ^" E7 w3 a5 X" i老井的水清澈甘甜，曾是全村人的饮用水源。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扁担和铁桶。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有人到井边担水，水桶撞击井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总在母亲的催促和水桶的“叮当”声中起床上学。
夏天，我们那里把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叫“井拔凉”，“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浑身凉爽，非常解渴。我上小学时，下午去学校前，就灌上满满一玻璃瓶“井拔凉”，带到学校去。
在农村，**们上学喜欢结伴而行。无论早晨还是午后，总有人在门外大声地呼朋引伴，比闹钟还要准时。俊红姑和我年龄相仿，她家住村北头，上学时从我家门前过，常和我一起去学校。
农村冬天的清晨气温较低，流失在井台周围的水很快就能结冰。一天早上，俊红姑来叫我上学，险些掉进井里。那天她到我家墙外，刚开口叫我，我家的几只鹅就“嘎嘎嘎”地伸着头冲她咬去，她在躲闪中没留神脚下有冰，滑倒后跌坐在井台边，一群鹅咬着她的衣服不放，吓得她坐在那里不敢动弹，急得大哭。母亲听到哭声，赶紧让父亲起来去看。那件事过后，她一直心有余悸，很久都没再来我家。
在我的记忆中，老井的水位很浅，离井口通常不到一根扁担的高度。有一年秋天，雨水很大，连着下了多日，老井里的水几乎要漫出来了。父亲拿着水桶直接就能从井里提水。
  e9 q4 B" r- `8 {- h9 r住在老井周围的人家是近水楼台，吃水用水都方便。父亲在我家的围墙外种了几棵槐树，上面缠着废旧的皮绳。夏天的时候，妇女们坐在树荫下边洗衣服边聊天，把洗净的衣服直接晾晒在皮绳上。
奶奶爱干净，每天洗东西用水量很大。为了节约水缸里的水，她就把蔬菜和瓜果端到井边洗。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洗红薯。我家人多，冬天早晚常煮红薯汤，人吃不完就用来喂猪。每次奶奶端一大盆红薯，要洗上五六遍。若是不小心碰掉在地，她就再洗几遍，能连续用上几桶水。
我家每年都种瓜，天热时想吃点儿凉的，又没有冰箱，就用刚打出的井水泡上一泡。父亲曾经用篮子装四五个西瓜，拿绳子系着放进门口的老井里，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树上。浸泡个把小时后再取上来，西瓜吃到嘴里又凉又甜。
老井临着大路，周围很空旷，是村民们的一个集散地。冬天农闲时，在我家围墙外晒太阳和玩耍的人很多。男子们有的在地上“搁方”，有的摆张桌子打纸牌，也有的在地上铺个棋盘下象棋。妇女们则是拿着鞋底或鞋帮，靠着土墙边闲聊边干活。
跟着大人出来的小孩儿，在周围也是自得其乐。“抓子儿”“踢方格”“跳皮筋”“打尜子”“丢沙包”，忙得忘乎所以。偶尔，会听到妈妈们的吆喝声：“别往井边跑，小心掉进去！”
6 v2 M' j3 i8 B2 d7 F弟弟小的时候，奶奶总是叮嘱我看好他，不要到井台上玩。有时，我们出于好奇，想看看井水到底有多深，趁大人们不在跟前的时候，站在井台边探头往下看，或者对着井口大声地“啊啊”乱喊。
村里曾有人因为家庭矛盾想不开，跳进老井寻短见。我的一个堂叔兄弟五个，他是最孝敬父母的。可是，他的媳妇爱计较，两口子常因为给老人送吃的东西而吵架。
( F7 o3 m! y+ I8 b/ a. o3 X) P- d有一次，当他们再次生气时，他就动手打了媳妇两下。这下捅了马蜂窝，堂婶恼羞成怒，手持擀面杖追着要和堂叔拼命。他出了家门一直往东跑，连鞋子都跑掉了，又不好意思往别人家里躲。堂婶跟在后面一边骂一边发狠咒他去死，他在一气之下“扑通”一声跳进了老井里。堂婶见他跳了井，立时就傻眼了，慌忙大喊“有人跳井了，救命啊！”
父亲正在家里吃午饭，听到喊声放下碗就往外跑。最后，在父亲和邻家伯父、哥哥几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把堂叔从井里捞了上来。好在那时是冬季，井水并不算深。不过堂叔被井水一泡，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堂婶边哭边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 n6 x1 f* b! p# J. U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离井较远的人家陆续打了压井。随后几年，当人们感受到压井的方便时，谁也不愿再到老井里担水了，连住在老井附近的几户人家也打了井。
我家是村里打井较晚的一户，因为奶奶坚决反对。她的理由是“守着井还要打井，有钱烧得没处花啦？”
5 w2 J5 F5 S5 n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奶奶不再坚持她的意见。一天夜里，不知是谁家的狗掉进了老井里。第二天狗被打捞上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发胀。村民们议论说，那条狗可能是吃了死耗子，胃里中毒难受才往井里跳的。奶奶一向对吃的东西很讲究，这让她很**。之后，我家也打了压井。很快地，老井的水没人吃了。
+ ]% K# r, b3 E' P+ {村里的菜地变成耕地后，父亲就在我家门前的空地上垦了荒，种上菜，用篱笆围起来。父亲不惜力，经常在晚饭后从老井里打水，一桶一桶往菜地里泼。菜地不缺水，菜也长得喜人。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都没少从我家拿走母亲送给她们的新鲜蔬菜。
听母亲说，老井干涸是在南坑被填平以后。我小的时候，村子的南头有一个大水坑，坑里种着芦苇，村民经常去坑边洗东西。后来水越来越少，就变成了一片洼地。
+ T8 C0 ^# A: d3 v随着村里人口越来越多，村干部决定把南头的洼地垫高，变成宅基地。奇怪的是，南坑填平后，老井里一点儿水也没了。为了避免人畜掉进枯井里，村民就把老井填住了。至此，老井彻底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 N: G5 }' p- `( H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村里通上了自来水，压井也被废弃了。可是，在使用自来水方便生活的同时，人们又遇上了新问题：自来水不仅不能生着喝，开水里的水垢很多，还有一股子味儿。
6 J- X) R) Q) l7 o春节回老家，我看到村里拆迁房的中心地带，**了城市小区里常见的直饮水设备。父母的厨房里，装上了净水器，客厅里放着饮水机。想到以前从老井里打出来就可以喝的“井拔凉”，我不知该为他们高兴，还是难过。
（写于2017年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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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牛永超，女，河南新郑人，河南林业职业学院副教授。执教20余年，主攻经济管理和市场营销专业的教育教学研究，偶尔舞文弄墨，在文字中找寻温暖，在码字中修身养性，让心在文字的开合中变得清澈、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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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fushuang

楼主三日谈~老井话当年~儿时的记忆~落笔洒洒言~~

三日谈

生活气息浓厚，时代变迁的缩影。

润禾

其实没什么

祝大家开心快乐！

田野劲风

文笔流畅，反映真实的北方农村生活，也引起我对儿时生活的回忆

少收了三五斗

论坛有您真好！

wjsch1216

浓浓的生活气息，好文！

淘气的中年人

文笔流畅，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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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老自

好文,拜读了,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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