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剑长空》第六章

nsznsz · 发表于昨天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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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生死相托

"各号手就位！"

程志远的命令在演习场上空回荡。高原的烈日炙烤着迷彩伪装网下的导弹发射车，金属表面温度已经超过六十度。这是新型高原导弹列装后的首次全流程演习，军委首长通过卫星直播全程观摩。

"一号手就位！"
"二号手就位！"
......

应答声在通讯频道中依次响起。程志远站在指挥位置，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后背已经结了一层盐霜的作训服上再添一道痕迹。他的腰椎隐隐作痛——那是两年前山体滑坡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或过度劳累就会发作。

"程连长，你脸色不太好。"一旁的指导员杨志强低声问道，"要不要换人？"

程志远摇摇头，调整了一下耳麦："继续。气象组报告！"

"风向西北，风速每秒八米，符合发射条件！"

演习已进入第三十六小时，全连官兵都在生理极限边缘坚持。程志远扫了一眼阵地——战士们虽然疲惫，但眼神依然专注。这半年来，他把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经验和自己在"铸剑"项目的成果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全连，使这个普通发射连成为全旅的尖刀。

"三十分钟准备！"

程志远刚拿起水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腰椎直窜上后背，像有把烧红的刀子在脊椎骨间搅动。他的手一抖，水壶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连长！"几个战士围上来。

程志远扶着发射车勉强站稳，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继续作业！杨指导员，接替指挥。"

杨志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立即接过了指挥权。程志远退到一旁，悄悄吞下两片止痛药——这是林小鹿特意为他准备的，嘱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

药效来得很快，疼痛渐渐变成一种麻木的钝感。程志远重新回到指挥位置："十分钟准备！"

就在这时，通讯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报告！主通讯链路中断，备用链路信号微弱！"

程志远心头一紧——没有稳定的通讯，就无法接收最后的发射指令。他快步走到通讯控制台前，发现是电子干扰系统在作祟。

"启用抗干扰预案！"他命令道，"切换至应急频段！"

技术员迅速操作，但干扰太强，信号时断时续。程志远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波形，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一个特殊频段——那是三十年前的老式通讯系统使用的，现在早已淘汰，但正因为如此，敌方很可能没有针对它部署干扰。

"尝试HF-37频段！"程志远下令。

技术员惊讶地抬头："那是..."

"执行命令！"

几秒钟后，通讯官惊喜地喊道："连通了！信号稳定！"

程志远长舒一口气，却感到后背的疼痛变本加厉地反扑回来。止痛药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他的视线边缘出现黑色斑点，耳朵里嗡嗡作响。

"五分钟准备！"

"发射车电源正常！"
"制导系统自检完成！"
"燃料压力稳定！"

报告声此起彼伏。程志远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对抗疼痛。他不能倒下，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倒下。

"一分钟准备！"

程志远挺直腰板，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恍惚中，他仿佛看见父亲年轻时的身影站在发射车旁——三十年前，程大勇是否也曾这样忍着剧痛，坚守在岗位上？

"三十秒！"

汗水浸透了程志远的后背，与旧伤形成的疤痕摩擦，火辣辣地疼。他想起林小鹿昨晚的叮嘱："你的腰椎已经到极限了，这次演习后必须接受全面检查..."

"十、九、八..."

倒计时在耳边响起。程志远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显示屏上。

"......三、二、一，点火！"

导弹尾部喷出炽热的火焰，巨大的轰鸣声震撼着整个发射场。程志远紧盯着遥测数据，直到确认导弹正常升空、一级分离成功、二级点火正常...

"命中目标！精度0.25米！"通讯官激动地喊道。

阵地上爆发出欢呼声。程志远想笑，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去扶控制台，却抓了个空。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冲破警戒线朝他奔来，那熟悉的轮廓只能是林小鹿。

"数据...芯片..."程志远用尽最后力气从口袋里摸出记录着关键参数的存储卡，塞到林小鹿手里，然后坠入无边的黑暗。

恍惚中，程志远感觉自己漂浮在虚空中，时而听见医疗设备的滴滴声，时而听见林小鹿急促的指令，但更多的时候是寂静，无边无际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野战医院熟悉的帐篷顶。他想转头，却发现脖子被固定住了；想抬手，却只换来一阵剧痛。

"别动。"林小鹿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你现在的脊椎就像碎了的鸡蛋壳，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神经。"

程志远艰难地转动眼球，看见林小鹿坐在床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手里拿着一个医用平板。她穿着白大褂，但比平时多了几分凌乱，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额前的碎发都油腻腻地贴在皮肤上。

"演习...成功了吗？"程志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林小鹿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成功了，军委特别嘉奖。现在闭嘴，听我说。"

她调出CT影像，语气恢复专业冷静："L3、L4椎体陈旧性骨折复发，伴有椎间盘突出和脊髓压迫。简单说，你的旧伤恶化了。"她停顿了一下，"我们做了紧急固定，但需要后送军区总医院进行进一步手术。"

程志远从她故作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风险？"

"任何脊椎手术都有风险。"林小鹿放下平板，突然抓住他的手，"但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程志远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困难："数据...芯片..."

"在这。"林小鹿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存储卡，"所有数据都完好无损，已经上传到旅部服务器了。"

程志远微微点头，又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时，帐篷里多了几个人。旅长雷战站在床尾，脸色阴沉；杨志强和几个战士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林小鹿正在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军医低声交谈。

"醒了！"杨志强第一个发现，几步跨到床前，"连长，你感觉怎么样？"

程志远试着动了动手指："还...行。"他看向雷战，"旅长...对不起..."

"闭嘴！"雷战粗暴地打断他，"谁让你逞强的？演习重要还是命重要？"

老军医走过来检查程志远的瞳孔反射："意识清醒，好事。程连长，我是军区总医院的周教授。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需要讨论手术方案。"

程志远注意到林小鹿悄悄退到了帐篷角落，低着头不说话。周教授继续道："常规手术可以稳定椎体，但压迫神经的组织很难完全清除，术后可能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程志远直截了当地问。

周教授和雷战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坏的情况，下肢瘫痪。"

帐篷里瞬间安静得可怕。程志远闭上眼睛，感到一阵荒谬——他才三十岁，事业刚起步，和林小鹿的婚事刚提上日程...

"不过，"周教授补充道，"林医生提出一个替代方案，使用某种藏药提取物配合微创手术，理论上可以减少神经损伤。但这方案尚未完成临床试验，风险很大。"

程志远睁开眼，看向林小鹿。她依然站在角落，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我选林医生的方案。"程志远毫不犹豫地说。

周教授挑了挑眉："你确定？传统手术虽然效果有限，但安全性..."

"我信她。"程志远打断道，"就像她相信我能在演习中完成任务一样。"

雷战叹了口气："你小子...好吧，我去安排转院。"他转向其他人，"都出去吧，让伤员休息。"

众人陆续离开，只有林小鹿站在原地没动。等帐篷里只剩他们两人，她才慢慢走到床边，眼泪无声地滑落。

"你知道那药还没完成三期临床试验。"她声音颤抖，"我本来打算下个月才..."

程志远努力抬起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雪莲花提取物，对吗？我看见你实验室的笔记了。"

林小鹿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上次去你办公室。"程志远虚弱地笑笑，"你桌上那本《高原植物药理学》里夹着的研究记录。"

林小鹿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那只是个理论构想，我甚至没把握它能..."

"我相信你。"程志远打断她，"就像我相信导弹会按照我计算的轨迹飞行一样。"

林小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程志远，你这个傻子...如果手术失败..."

"那就失败吧。"程志远轻声说，"至少我试过了，就像我们在高原上试射新型导弹一样。"

林小鹿突然俯身抱住他，小心避开各种管线："我不准你放弃！你答应过要平安回来的！你答应过要教我那些导弹知识的！"

程志远闻到她头发上熟悉的雪山松柏香，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他想紧紧回抱她，却只能微微动动手指："小鹿，帮我个忙。我包里有个笔记本，拿来好吗？"

林小鹿擦干眼泪，从床头的行军包里找出那本熟悉的黑色笔记本。程志远示意她翻开扉页，上面写着："若我不醒，请将它交给下一个值得托付的火箭兵。"

"不！"林小鹿猛地合上笔记本，"你想都别想！要交你自己交！"

程志远从没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林小鹿永远是那个冷静专业的军医，即使在最危急的战地手术中也能保持镇定。

"好。"他柔声说，"那等我醒了，你亲自来拿。"

转院手续办得很快。第二天清晨，直升机将程志远送往军区总医院。临行前，林小鹿将一支蓝色药剂注入他的静脉："这会保护你的神经组织，直到手术开始。"

程志远看着她疲惫的眼睛："你多久没睡了？"

林小鹿没有回答，只是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我随后就到。记住你的承诺。"

军区总医院的条件比野战医院好得多，但程志远无暇欣赏单人病房的舒适。疼痛和药物让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偶尔醒来也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第三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程志远以为是林小鹿来了，努力转头去看，却看见父亲程大勇熟悉的身影。

"爸..."程志远惊讶地想要起身。

程大勇快步上前按住他："别动。"他在床边坐下，目光扫过各种监护设备，"疼吗？"

程志远摇摇头，又点点头。程大勇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旧笔记本："我带了这个来，也许对你有用。"

程志远认出那是父亲从军时的日记本，比之前给他看的那本更厚、更旧。程大勇翻到某一页，指给儿子看："1987年9月15日，导弹试射前夜，我的腰椎间盘突出发作，疼得站不直腰..."

程志远惊讶地读着父亲三十年前的记录——同样的疼痛，同样的坚持，甚至同样的顾虑和恐惧。日记的最后一段写着："军医说再硬撑可能会瘫痪，但明天就是试射日，我别无选择。宁可人等装备，不可装备等人。若真残了，就回老家开个修车铺，照样活得痛快。"

"爸..."程志远喉咙发紧。

程大勇拍拍他的手："手术方案我听说了，有创意。当年要是有这种药，我说不定还能多穿几年军装。"他顿了顿，"儿子，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的骄傲。"

程志远突然发现父亲的眼角有泪光闪烁。在他记忆中，父亲从未哭过，即使在最痛苦的阴雨天，也只是默默忍受腰痛，从不抱怨。

"爸，我不怕手术。"程志远轻声说，"我只是...不想让小鹿难过。"

程大勇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那姑娘比你想象的坚强。知道吗，她为了研发那个药，两年里跑遍了西藏所有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哨所。"

程志远心头一震。他想起林小鹿手上那些冻伤的疤痕，想起她每次巡诊归来疲惫却满足的表情，想起她实验室里堆积如山的雪莲花标本...原来都是为了他。

手术定在次日早晨。晚上，林小鹿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手里拎着个恒温箱："提取物准备好了，周教授已经同意我的方案。"

程志远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你多久没睡了？"

"不重要。"林小鹿打开恒温箱，取出三支蓝色药剂，"这些足够覆盖整个手术过程。"

护士进来做术前准备，林小鹿退到一旁，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程大勇的日记本。她好奇地翻开，目光停留在那段文字上，表情逐渐柔和。

"你爸当年也..."

程志远点点头："军人世家，连受伤都遗传。"

林小鹿放下日记本，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相册："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程志远翻开相册，发现是他们拍的婚纱照，已经制作成精美的相册。照片上的他们或站或坐，笑容灿烂。最后一页是空白，上面贴着一张便签："等你康复了，我们补拍一张全家福。"

程志远的手微微发抖："小鹿，如果手术不成功..."

"那就坐着轮椅拍。"林小鹿斩钉截铁地说，"程志远，你以为我爱的是你这双腿吗？我爱的是这里——"她戳戳他的胸口，"和这里。"又点点他的太阳穴。

护士推着手术床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林小鹿帮着转移程志远，动作轻柔而专业。当手术床被推出病房时，程志远突然抓住她的手："等等。"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本黑色笔记本，翻到扉页，在原来的字迹下面添了一行："若我醒来，请做我的新娘。"

林小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俯身在程志远唇上轻轻一吻："一言为定。"

手术持续了八个小时。当程志远被推出手术室时，林小鹿和周教授都面带倦色但神情振奋。

"手术很成功。"周教授对等待的程大勇说，"林医生的药剂起了关键作用，神经保护得非常好。"

程大勇紧紧握住周教授的手，又向林小鹿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闺女。"

林小鹿连忙扶住他："叔叔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

程大勇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林小鹿摇摇头："我再观察一会儿术后反应。"

事实上，她一直守到程志远麻醉消退、恢复意识。当程志远再次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林小鹿疲惫却欣喜的脸。

"欢迎回来，导弹专家。"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程志远试着动了动脚趾——它们听话地蜷缩又展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喜悦涌上心头："我还能走路？"

林小鹿点点头："不仅能走，周教授说康复好的话，你甚至能重返一线。"

程志远突然想起什么："笔记本...你看了吗？"

林小鹿从口袋里掏出那本黑色笔记本，翻到扉页给他看——在"请做我的新娘"下面，她添了一个娟秀的"好"字。

康复过程比预想的更艰难。程志远每天要在理疗室忍受数小时的疼痛，学习重新控制自己的肌肉。林小鹿利用休假全程陪护，时而温柔鼓励，时而严厉督促。

一个月后的出院检查，周教授看着最新的核磁共振影像，连连称奇："不可思议！神经修复程度远超预期！林医生，你的配方应该申请专利。"

林小鹿笑着摇摇头："这只是传统藏医智慧的现代应用，不属于我个人。"

出院那天，程志远终于能自己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照在脸上，温暖而明亮。林小鹿拎着行李跟在后面，不时提醒他走慢点。

"小鹿，"程志远突然停下脚步，"我想先不回高原。"

林小鹿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程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周教授推荐我去国防科技大学任教，同时参与新型导弹的研发。"他握住林小鹿的手，"我想过了，一线部队需要年轻的身体，而研究所更需要经验。就像我爸当年..."

林小鹿若有所思："那我..."

"学校附属医院刚好缺高原医学专家。"程志远笑着说，"周教授已经帮你写了推荐信。"

林小鹿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

"手术前。"程志远坦白，"我和周教授长谈过一次。他说我的身体条件不适合再上高原，但可以在教学岗位上培养更多导弹人才。"他顿了顿，"我想通了，守护国家的方式不止一种。"

林小鹿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程志远，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会坚持回高原..."

程志远轻抚她的后背："现在我们都找到了新的战场。"他抬起她的下巴，"对了，关于那个'好'字，还算数吗？"

林小鹿眼中泪光闪烁："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

"得先通过我妈那关。"林小鹿狡黠地笑了，"她说女婿必须先学会包饺子。"

程志远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路边树上的麻雀。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指向远方。

春和 · 发表于昨天 10:59

故事一直在向美好的方向发展，好！

枫雨亭 · 发表于昨天 16:27

学习了，感谢分享。

xgx512 · 发表于 6 小时前

欣赏了，五一节快乐！

[自主生活] 《砺剑长空》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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