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照我去战斗||胡宁

南坡居士

每当电影《闪闪的红星》插曲《红星照我去战斗》竖琴清亮地流过，李双江的“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那刻进我们血液中的歌声响起，我总会沉静进去。那歌声像一把钥匙，轻轻一转，便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眼前不再是今日的车水马龙，而是我能牢记的语文课本上开篇那行清丽的文字描绘出的景象：“两岸青山夹着一湾绿水……”


1974年少年的我，便是在电影胶片与歌声的合鸣里，第一次望见了红军小战士潘冬子（饰演者祝新运和我同生于1961年，微笑的脸上有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当时到处贴着他的电影海报，是那时我们的偶像）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感受到了那颗“闪闪的红星”灼人的温度。


歌声是一种奇妙的容器。它盛放的，不只是一段旋律，更是一个时代的理想与呼吸。那“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的咏唱，对于当年的我们，并非遥远的口号，而是灵魂真正渴望奔赴的方向。它在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的心田里，埋下了关于英雄、忠诚与牺牲的最初想象。就像潘东子对刚宣誓入党母亲说的：“妈妈是党的人，我就是党的孩子！”我们都愿做那江中的竹排，在党旗下，在青山的护佑下，一往无前地去战斗。


这理想，如此滚烫，它最终照进了我的人生——3年后，我告别了少年，走进了军营，来到位于山西省文水县空军航空兵轰炸某师修理厂当上了一名机械员、机械师（曾维护过运五、轰五、轰六三种机型），真正实现了“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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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战斗”，并非总是伴着激昂的歌声。我后来的岁月，与银幕上的青山绿水相去甚远，而是身着“黑大褂”（工作服。形象地比喻我们机务人员是穿着军装的飞机维修工人），尤其是我们机械专业人员在混合着航空煤油、汽油、润滑油气味的飞机上摸爬滚打。在那7年的飞机维修生涯里，我的“战场”是停机坪与机库，我们能进行除“大修”以外的各种定期检修。歌中那“雄鹰展翅飞”的壮阔于我是具象为每一架需要精心维护的战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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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最深的就是这双手从来就没有好过：它们常年浸泡在汽油里，清洗着飞机精密的零部件，时日久了，皮肤总是苍白、起皱。为飞机零部件打保险，那细韧的铁丝时常在不经意间将手指头勒划出道道血痕从未消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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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的是装轰五飞机的主起落架轮子（几百斤重），当时16岁的我，能独自躬身背对着起落架，用两个撬杠一使劲：“起！”，轮子就安装到位了。


6 {5 H- h" S* a# f. I下大雪时，我们机体组就要奉命扫雪。在空旷的跑道上我们顶着呼啸的北风，操纵自行改装的扫雪机（两台渦喷五发动机），用发动机尾喷口的喷气冲化积雪。当我们在震耳欲聋的喷气中扫出光洁的跑道，威武的“空中美人”（外国称呼轰六飞机）列阵滑行的时候，这双苍白而带着伤痕的手，竟在无意间成了那首歌的另一种注脚——那“暖暖胸怀”的，不只是理想的星光，也是这日复一日的磨砺血肉带来的真实体温。


$ r/ D: c% i/ I# M& i- D0 [+ b而今，我已告别战斗过20年的军营近30年。今年9.3阅兵，老战友老于告诉我老部队的轰六飞机“又看了一下，十点二十分三十秒，轰六到天安门上空”，我激动地发朋友圈：“我曾经战斗过的老部队、维护过的轰六机群雄伟的通过了天安门阅兵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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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0 x. s; q- ?; A5 }2 r3 V3 d当“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旋律再次不经意地淌过心间，我忽然明白了，那“战斗”二字的全部重量。它不仅是潘冬子手中的红缨枪，也是我曾经手中那十八般工具；照耀前路的，不仅是银幕上象征性的红星，更是深植于心的那份信仰与坚持。


( G/ B1 |/ l+ m' B$ r1 y! b1 I  _' V《红星照我去战斗》还演绎了我退休后的一段佳话：2022年，我苦练这首歌，浸润其中，终于考取了“全国优秀合唱团”——广州市老干部爱乐合唱团，从此不断唱响主旋律，开启了退休后充实丰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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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那江中的竹排，仿佛从未停下它的航程，从电影的光影里，驶入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长河。它告诉我，我们每个人，都曾是那个被红星照耀的少年，而后用尽一生，在自己的航道上，实践着最初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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