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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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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0 Q% y! Z& F9 F% _% e9 n高山流水/文" V" Q: m6 T'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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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D: G) p# \ 二哥属狗，活到今年就60岁了。! b* L4 G6 w0 R
2004年初夏，二哥抱着对生的强烈渴望，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这个世界。二哥在这个世界的47年里，充满了辛酸和苦难，充满了无奈和委屈。 2 H' s; L/ [7 z; q# P. s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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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o7 s, Q9 c 二哥出生于1958年9月，正是国家多灾多难、百姓饥饿的三年困难时期。面黄肌瘦的二哥常常饿的有气无力，因为营养不良，头发稀疏灰黄，每天定量两个巴掌大的高粱面掺落里（山西老家的一种野生植物，现在猪都不好好吃）做成的菜饼子。+ g2 l" W. a" n$ X0 Q/ q: I
因为食物粗糙，拉不出屎来，母亲就用打毛衣的针一点一点地抠，疼的二哥哭天喊地。心疼的母亲泪流满面。可以想像，少年的二哥是在饥饿和哭声上度过的。 $ _2 P9 U4 l' T5 S) I4 p
1968年，二哥十岁的时候，家庭成员增加到了六口。我刚呱呱坠地，不幸的父亲又查出了肝硬化，整个家庭是房漏又碰连阴雨，雪上加霜。$ Q% l+ u+ G7 j1 ]7 [! x- o5 n4 c3 p
十岁的二哥自然成了帮助母亲的得力助手，无助的母亲含泪规定两个哥哥每天必须拔两大筐子苦苦菜，以此充饥或晒干以备冬用。那个时候，大家都是自食其力的，包括孩子。
7 s( b+ Q$ s2 D 前几年探亲回家给我父亲和二哥上坟时，大哥含着泪给我们讲，那时近处的苦菜挑完了挖光了，就到五六里外或者更远的野地找。二哥提不动挑满筐子的苦菜，就顶在头上。每次挑菜回家就能看到年仅十岁的二哥汗流浃背，头顶流下的汗水封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衣服全部湿透。每天担负繁重任务的头顶，被筐子反反复复磨的就连灰黄的头发也没有了。自我有了记忆的第一印象中，就是他在劳动。" n. c: A6 l- O/ n# [) B
1971年夏我村移居浑河北岸，我就隐隐约约记得，我坐在二哥拉着烂木头的架子车上，从南岸的东小寨拉到北岸的北小寨新村子，途经浑河时，二哥就不停地督促我坐好坐牢。那年的二哥才仅仅十三岁。5 q+ D+ Y5 A. E, I6 n: R
记忆中的二哥也没有好好上过学。十六七岁二哥从邻村四联社速办高中毕业后，就进了乡办的砖瓦窑。
8 ~# a' A# ^/ F- ^ 那时的我经常中午和小伙伴们一起到砖瓦窑玩耍，我看见他顶着烈日用手和泥，将一大堆泥巴摔来摔去，然后放进模子托成砖坯子。每天工作的定量完成后才能拿到工分。) D! Z. P' v8 X# W, b3 Q
再后来的二哥又跟师傅学了木匠，那时的徒弟是没有多少报酬的，工作量十分繁重。二哥三年出徒后，唯一留传下来的作品就是家中的一对平柜。 # l% e' D# r$ ]6 F1 ?/ q- ?/ Q
1984年10月，家父去世。26岁的二哥无奈地承担起了父亲留下的三四十亩土地。那时的三哥当兵在外，我和弟弟妹妹都小还都在上学。* j: B* A Z% j% L X; k7 x7 L
那时的二哥脾气很坏也经常发脾气，他可能怪怨兄弟太多、家庭太穷，导致本该成家立业的二哥却因家穷拖累一直光棍一条。3 o; `9 v4 O; j5 p
其实，二哥勤劳朴实，非常本分。二哥也曾有过美好纯真的爱情面对过他,只是他传统胆小而没有把握住。! k7 U5 K" e/ w/ { k
邻村一个俊俏的姑娘经常到我村的姐姐家住，就默默看上了二哥，姑娘知道二哥家穷也知道绝对不会得到父母或姐姐的同意，于是姑娘便悄悄告诉二哥，你带我走吧，我愿意和你远走高飞……。
4 m% g- `. ]. w 试想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农村的未婚姑娘，是下着多大的决心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啊？二哥感动着却不敢采取行动，以致错失了悔恨一生的天赐姻缘。 
& ?% U( _/ z+ ], T( d 二哥一生勤俭节约，精打细算，以至有点小气。对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他，我现在是绝对的理解。90年代初我参军提干后，抽烟档次在一两块左右，仍然单身的二哥多次对我说：“省点钱抽贱一点的，在村里盖几间新房，看看兄弟五个没有一处好院子......”当我告诉他不准备回村住时，他静静的沉默了......。% k2 a1 d. u( {# P: F# E
二哥为人正派，尤其说话思路清楚，观点独到，表达流利，喜欢干净。1988年夏天，经人贩子介绍二哥终于花了五六千块娶了个贵州女人，二哥对老婆言听计从，十分珍惜，可惜那个女人早已成了家听说老家还有两个孩子，来山西仅仅是骗婚而已。受到感情重创的二哥知情后，送回了女人又过起了单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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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U) X3 O0 P W U/ A' M6 @# B（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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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 I- ]; c9 Y% r/ H+ ]; g; A# Z 大约是1997年前后，二哥又遇上了一个姻缘。对方男人过世，让他倒插门帮助养家。二哥前思后想后,终于走进了那个家庭，也正是那个家庭，让我的二哥在短短七八年时间,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5 \9 `, |) _) p4 d- C0 u! N. `那时的二哥在大同的一个煤矿上班，工资近千。每次回来总是大包小包的心疼着那个家庭的每个成员。看到十七八的继子同龄的伙伴们都突突突地骑着摩托，二哥硬是东攒西凑了几大千也给继子买了新摩托车。
" S2 ?* H5 U F8 ]" s& p 二哥倒插门的第四年，听说有人给继子提亲，女方是四川一个偏远山区的女孩，二哥又到处借钱终于促成了这门亲事。# ` f! @; n. z5 |" X
然而，俗话说“前妻后汉，牛蹄两瓣”。二哥的心永远悟不热人家的心。
# V4 q. u& D# \' s9 v+ b 二哥最受不了的是每次回来老婆搜身，二嫂竟然连二哥回煤矿上班的路费都不给他留下一分。
& N2 }. z7 y& z 二哥最痛心的是二嫂好不容易怀孕后又悄悄打了胎，二哥每次说起这事就哀声叹气非常气愤。
* j8 i* y. O! j! r 后来是我亲自出面和二嫂谈判，我答应帮二嫂把她二女儿带出来找份工作和其他等等条件，要求二嫂以后怀上了就不要打胎，给我二哥生个一子半女。她答应了。
" W; b6 x% {5 U3 s 后来我们都兑现了。二哥走时，看着八个月的女儿经常默默流泪，却又成了他死不瞑目的心病。 
( X& G" B8 P/ w/ l) w 二哥因长期心情压抑，劳累成疾，终于支撑不住了。
5 V5 B) f o1 `/ _2 m0 b% u 2003年秋天，二哥被检查出了肝病不得不回家养病，因不上班自然也就没有了工资。当我回去探家当天在县城正好碰到了进县城抓中药的二哥时，他脸色腊黄，我问你有没有钱看病时，他说只有200块了，我心情非常沉重，当场掏出了1000块钱给了二哥。
" q6 T* B! d) g$ l+ X 看得出二哥的表情和心情是复杂的，可能他想到了当年父亲病故后，他应该继续支持供我上个高中，可能他也想到了为继子结婚借我的4000块钱还没有还呢......。
# n) T( `! m5 K. w3 u 这一年的腊月三十，我给县城的妹妹打电话问候时，听说二哥正好抓完药刚出妹妹的家门，去了汽车东站准备回去。当从妹妹口中得知二哥身无分文时，我喊妹妹以最快速度从东站叫上二哥直接去邮局，我同时也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汇了1000块钱。
) B2 }! O3 j6 A. @5 D8 _* H 我知道要强的二哥不敢再张口，不愿意难为兄弟。我给二哥邮钱只是让他购买点年货宽宽心心过个年，因为他继子的四川媳妇刚刚进门不久。其实那时我的工资也才1500多元。
/ v+ ^% @+ a) ~& ]7 Z1 v7 K 2004年正月初八，生病的二哥已经整整三天没吃一口东西了，静静躺在人家的后炕上，期间没有一个子女问他一句，关心一声。二哥是爬着出的门到大街的电话亭给我村的弟弟打了电话，让弟弟上去拉他回自己的村（我实在写不下去了，这不争气的眼泪......）。, b. y0 k+ l7 d' s- U" m, m8 ] |
三哥和五弟上去时,只见二哥脸色灰白,有气无力，几乎不能说话了。最后三兄弟商量不要再回村了,决定第二天早上直接先去大同检查，如果没有大问题然后再回村。我当天知道后又邮回了2000元钱，期待听到二哥的病情没有什么的。
5 W' F+ A, Y7 c4 W& G* h 第三天,大哥终于在大同给我打来了电话,当听到大哥带着哭腔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当听到二哥已是肝癌晚期时，我们兄弟在电话中就哭成了一团。 ( ?' n$ u6 ~4 F( z8 x0 E7 j; v
正月十二，我托关系找领导，找所有能帮助我的人，收集带了100多支止疼麻醉的杜冷丁，开了单位证明后（此药为绝对限制的毒品，带如此数量之多，一但查获即要判刑）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好在躲过了盘查。# h$ ~5 I7 j4 i4 Y
当我回村进门看到他时，眼泪汹涌而出。他安慰我别哭别哭，过一段时间哥就好了（他自己不知道病情，兄弟们也不敢告诉他）听大哥讲，大同检查后大哥告诉二哥是肝炎，需要回去慢慢养时，二哥极不情愿，说四弟给了我2000块，咱好好看看，用完再回去......,大哥忍不住心痛只能跑进厕所痛哭一次。
( _5 m2 r" d4 K! d" J 我看着脸色腊黄的二哥，就说：“你好好看病，这不我又给你带回来6000多块钱，以后病好了，你再不要回她那个村去了，就住在咱自己家，我给你买个奶牛，你不要种地了，每天挤上二三十斤奶，自己喝点保养身体，其余卖钱把你女儿养大就行了......”。二哥看着放在炕上的一厚沓钱，听了我的话，脸色出现了难有的欣慰。, K4 I5 U! \( C! q. z
第二天凌晨，多日已不能下炕行走的二哥竟然柱了个葵花杆摸到了我住的房间，用手摸摸我褥子下的炕，反复说：“有点凉，着个火......”我发现二哥脸色红润多了。
, D3 c6 }" [# B w# x& k! r 请来我村伺候二哥的二嫂又几次和二哥吵架，质问二哥死了孩子以后怎么办？二哥缓缓地说，我能把你的孩子养大成人，你就不能养大我们的春娃（二哥给他女儿取小名叫迎春）？
' n4 A$ s9 U, L; S 二哥病重期间，二嫂子几次想离开，我哭着乞求她，等我二哥病情稳定或者......你再走，现在是最需要你付出的时候，看到我伤心的样子，二嫂才勉强留了下来。 . \- ]1 g* s6 X6 r% [9 N0 w
在村陪伴了二哥半个月，我就抹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乡的二哥，因为我得回部队工作。为资助二哥看病我也是拿出了全部的积蓄。$ g# s# |& V* M. d3 U. _1 ^3 X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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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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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老家后，二哥活了不到两个月就支撑不住了。' F: |3 a+ i0 g9 {1 f7 T
二哥每天看到兄弟们进来时，就显得格外高兴。二哥回忆着自己苦难的童年和有趣的往事，兄弟几个经常是笑着回忆哭着收场。6 Z, G7 _: I5 s: E" D, y
听兄弟们讲，每次回忆完，兄弟们就得回去伤心地痛哭一次。可怜的二哥仍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对哥哥们说老四寄回的灵芝草好像作用也不大，就是那个注射针（指杜冷丁剧麻药）真好，打一针立刻见效，一天肚子也不怎么疼痛。
0 o' c( _8 r3 v6 J 二哥临终前半个月，二哥几次痛哭，哥哥们问怎么了？他说：“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老四了，他心疼我，花了人家万老几了，他也不宽裕，我咋还人家呀？”哥哥们提醒他，四弟早就和你说过不要你还的，要你好好养病，病好了还给你买个奶牛的。后来当我听到这些时，我的心好痛好痛，禁不住失声痛哭。 / w3 P! O1 _% {, x
二哥临终的前一周，眼尖的二哥看到三哥和弟弟给他买了棺木和寿衣回来了，棺材进院子时，二哥竟然坐了起来告诉说棺材进院要先进小头。并“乐观”地非要试试那寿衣，兄弟们阻拦不给试，他却非要起身自己找，无奈给了他试试后，二哥说，我活这么大，从来也没有戴过这么牛逼的老爷帽，更没有穿过这么合适的地主衣裳......。+ _% n3 P3 [7 C" h6 C
二哥临终前两天，二哥可能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不长了，反复自言自语，咱爹68年发现肝炎又活了16年，我刚刚发现这灰病，就不让我活了？二哥不知道他的病已是肝癌的晚期。
9 v7 n. z' Z+ n N8 Z 二哥反复吩咐兄弟们，在他死后放进棺材前，腰上一定要给他缠一圈麻，兄弟们不理解，他说：“咱妈还活着，我不能给老人家养老送终了，缠一圈麻就相当于我以后给咱妈戴孝了......。”说的一家人无不以泪洗面。 
1 I' O, `. ]. m3 v& m5 h: D3 }" M 二哥临终当天，我正陪同首长在去兰州出差的车上，兄弟打来了电话，告诉我说二哥非常想你，想和你说说话，就把邻居的电话临时拉了过来。在话筒中，已经感觉二哥非常虚弱，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大意是感谢我对他的关心，拜托我帮助抚养大她的女儿，车上坐着首长，我竟然痛哭流涕，首长也陪我流下了悲伤的泪水，我一一答应二哥后，告诉他，你一切放心吧，我都会安排好的......。我不想影响首长心情，就无奈挂了电话。2 U2 j! B4 O& C5 S
等到兰州下车后，我迫不急待地把电话打了回去，话筒里听着五弟弟叫着，二哥接接四哥的电话，二哥身子一挺想坐起来。却就在此时此刻，我的二哥面带微笑头一歪，便永远地垂下了那双饱经磨难满是老茧的双手……。电话中听到另一头哭成一团，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也跟着痛哭了起来。7 m6 ]# L- u8 r
  打发二哥，没敢告诉住在县城妹妹那的母亲。按照惯例每隔半个月母亲就要回村看一看二哥，当母亲又哭着执意要回村看望二哥时，哥哥们竟然不知道怎么办? 打电话问我，我建议先叫来医生，准备好抢救药品，再慢慢告诉老人家。+ v3 K! T% j ?: K& {" s. Q
二哥病故真相告诉妈妈前，我亲自给妈妈打电话，反复诉说二哥生前对妈妈的种种不孝，试图减少妈妈失子之痛。可妈妈说，哪个牛犊不顶母（指小牛犊吃奶时一下一下的顶撞母牛）？那天妈妈哭的几次差点休克，我知道白发老人送黑发儿子的那种撕心裂肺。" Z# F, u" }5 W1 ]" X# t
  二哥走了，带着对生命强烈的渴望，带着对初生女儿的爱恋，带着腰缠一圈麻饱含的孝道，也带着一生的辛酸和苦难，更带着一生的无奈和委屈。 
0 p0 W3 K" \; s$ F 二哥走了，在人世间的47个年头，心强的二哥一心想圆满，可命不强的二哥最终也没有把句号画圆。阎王爷催的好紧，二哥虽然极不情愿，但也走的好急。 
6 [; x1 T, h3 x Q2 F4 G/ v 二哥走了，留给母亲的是深深的失子之痛，留给女儿的是缺少父爱，留给兄弟的是伤心的回忆，留给二嫂的是絮叨命苦，留给人们的是他是个命苦的好人。 , s8 N1 V; ~! K( C3 V8 B5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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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2 13: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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