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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重生(一) 黎明的曙光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途经江苏淮阴城外的大运河悠悠地向前流淌着。不管物转星移时空如何变幻,日出日暮的风景总是周而复始,让人觉得时间好似不曾流逝。历史翻着一页又一页泛黄的记忆,时间就那么定格在1945年9月6日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即江苏淮阴城(原为清江城)。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在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盘踞在江苏淮阴城内的日伪二十八师拒绝向新四军缴械投降。他们借助清朝同治年间建造的清江石城墙以及东南西北的4座城门,修筑起大量坚固的工事。8米高的城墙炮楼林立,城垛上隐藏在黑暗中的射击孔展露着狠毒的目光。城墙外,水深3米、宽约40米的护城河把守着城池,惟能通过河面的只有一座木桥,而城门下的开阔地,早被俯瞰的机枪严密封锁着。城墙的坚固工事易守难攻。 9月6日下午3时许,新四军三师奉命对清江城发起了总攻。三师二十八团在东城门下挖地道爆破成功,顺利攻进城门。但南门城这边,担任主攻任务的三师特务团,在将一颗飞机**推入南门城洞引爆时,未料**是颗哑弹,没有爆炸。此刻,冲锋号令吹响了,特务团只有从正面展开强攻。 霎时间炮火轰鸣,在轻重机枪及迫击炮火的掩护下,七连五班长徐佳标担任尖刀班班长冲在最前面。他冲过了护城河桥,冲到了城墙下,攀梯登城,左手扶梯,右手握枪,背后斜插着一面红旗。徐佳标抬起双腿刚翻身攻进城墙,守城敌人便凶猛地扑了过来。徐佳标接连投出两颗手**,在敌人的鬼哭狼嚎中,迅速把红旗插上了城头。尖刀班的战士们紧随其后冲向城头,和敌人展开惊心动魄的肉搏战。 敌人依托城垛子碉堡和工事,居高临下,用手**、刺刀、马刀将特务团的勇士们击退,重新夺回了被突破的防线口子。 徐佳标被敌人猛烈的火力压回到城墙外的云梯上。此刻,敌人的**击中他的左肩,他咬着牙继续往上冲。 七连的战士们前赴后继地展开一波又一波攻势,云梯被炸断,前面的战士牺牲了,后面的战士又奋不顾身地搭好云梯再冲。 徐佳标刚要攀上城头,一个守敌从侧面偷袭而来,凶残地用马刀砍伤了他的手。徐佳标强忍着剧痛和七连的战士们占领了第一道城门。 突然,南门右**敌人暗火力点的机枪像毒蛇一样吐着火信子疯狂扫射而来,冲在前面的战士纷纷倒下。徐佳标见状,艰难地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向右挪动,等靠近了敌火力点,猛地扑上去,用身体堵住射击孔,敌人机枪顿时成了“哑巴”。 徐佳标用生命为部队开辟了攻克敌人碉堡的通路。他是我军历史第一个舍身堵枪眼的 “马特洛索夫”式的英雄,“亦是新四军三师英雄群体在抗战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这个英雄的群体背水一战,置死地而后生。 解放淮阴的战斗继续着。只见特务团一连那个曾被誉为战斗模范政工干部的指导员李明,振臂高呼着“冲啊”,率领着全连战士们像猛虎般攻向南城门第一道防线。敌人的反击越来越来激烈,炮火如飓风般狂卷而至。一连的战斗任务就是死守南城门,阻挡敌人的反击,保证大部队顺利登城拿下淮阴。冒着敌人炮火轰击,李明带领战士们打退敌人的轮番进攻。 此时,一梭机关枪**“哒哒哒”地从侧面扫射而来,李明身边的排长不幸中弹倒下。这位历经长征的红军排长,没有倒在茫茫草地上,却牺牲在抗战胜利之时。李明强忍着悲愤指挥部队坚守阵地,和敌人进行着殊死的人肉绞杀战。一时间,厮杀声,枪炮声,震耳欲聋。 随着刺耳的呼啸声传来,一枚炮弹在李明身边爆炸。气浪夹带着弹片瞬间击中李明的头部。他头皮被炸开,右耳撕裂,面部静脉被打断,三叉神经严重受损,当即昏迷了过去。这个曾经的富家子弟,这个从师范学校走出来的青年学生,这个此刻正倒在血泊中的新四军,就是我的父亲---李明(参军取的化名)。 父亲被送到紧挨着城墙边临时搭建的战地救护包扎所时,鼻翼没有了呼吸。医生判定父亲已经死亡,便让担架员把父亲抬到了牺牲者的尸体堆中。 秋天暮色中,残阳如血,浓烟散去。战事停息了,淮阴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城墙上,残垣断壁,满目疮痍。那被硫磺熏黑了的累累弹孔,告诉人们,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部队打扫战场时,通信员发现父亲不见了,搜寻了战场的每个角落都未见踪影。通信员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中闪过。他发疯似地跑到战地包扎所,挨个查看着每个伤员,但还是没有找到父亲。包扎所所长让通信员到包扎所后面坡地上的尸体堆中去扒扒看。通信员一边大声呼喊着父亲,一边在阵亡者的尸体中寻找着。他拼命地扒啊扒啊,终于从那些断肢残驱的尸体中找到了父亲。 当通信员把浑身是血的父亲背在身上,悲痛让通信员失去了理智。他眼睛发红冒着凶光,端着枪对着所长脑袋,命令所长一定要把父亲救活。所长看着血肉模糊的父亲,除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部被血覆盖了外,根本没有一丝呼吸。所长摇着头心想,这么严重的头部伤肯定是活不了的。但迫于通信员的凶狠,他只好做了简单包扎**,赶紧让担架员把父亲送往后方野战医院。目送着担架走后,所长立即向上级汇报了父亲阵亡的情况,通信员也随后返回了部队。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父亲命不该绝。在转运的颠簸途中,父亲堵塞在气道里的血块脱落了,突然有了呼吸。就这样,父亲刚跟死神照了个面,便被顽强生命之手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而父亲阵亡的通报却到了三师。战友们听到父亲牺牲的消息,非常悲痛,三师专门为这些牺牲的烈士们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淮阴战役后,新四军三师挥师北上,编入林彪的四野部队。父亲因被紧急转送到后方野战医院抢救,与老部队失去了联系。 全国解放许多年过去了,五十年代中下期,华东军区(后为南京军区)成立战史编辑室,父亲被抽调南京撰写新四军军史部分的三师战史。父亲在1959年采访黄克诚大将等三师首长和战友时,三师的战友们才知道那个“打仗不怕死”的李明还活着。我曾从史料上看到,解放淮阴战斗中新四军三师有189名干部战士牺牲,不知在这些牺牲的人数中是否也把我父亲算了进去。 1981年,新四军三师特务团一连副指导员杨叔叔来南京看望父亲,两人久别重逢在长江大桥上合影留念。父亲百感交集,当即在照片背面赋诗一首,“抗日战争烽火天,工作战斗相并肩;尸骨山中幸存者,今日相逢长江边”。父亲的诗很真实地再现了他那段涅槃重生的经历。 宋代诗人陆游曾写有“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诗句,抒发的是古代将士在夜晚听着风雨敲打窗户的声音,梦见自己骑着铁甲战马踏过北方冰冻河床,为国戍疆的情怀。古往今来的军人,但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就再也无法忘掉那个铁马冰河的战场。 不知为什么,父亲很少谈及他的那段血雨腥风。我甚至不知道救父亲于死亡线上的通信员是谁。父亲死而复活的过往,还是后来我哥哥从父亲的战友—战地包扎所所长叔叔的口中得知。记得父亲说过,新四军三师开往东北时,沿途遭遇到**军队的猛烈阻击,牺牲了不少战友。三师成为四野的主力部队后,在辽沈战役、平津战役以及解放海南岛战役中,又有许多战友血洒疆场,再也不能魂归故里。也许通信员叔叔是父亲心中永远不愿提及的痛。作为后辈,我会永远铭记通信员叔叔的救命之恩,也记住了那种生死之交的战友之情! 注:1、文中关于徐佳标的事迹及新四军三师特务团攻打淮阴城的情况,参考网上相关历史资料,感谢**这些资料的作者。 2、扉页军魂照片来自网络照片。 不灭的军魂 读 懂(二) 父亲的经历就像是一本充满武侠传奇的书,当我试图走进它,读懂它,甚至从书中想学点一招一式时,父亲却绝然地用尽平生最后的力气,合上了生命之页。父亲的书留给我的是思念,是疑问,是悬念。 记得,父亲去世后的一天,在市里某局任局长的阿姨,到家来看望母亲。阿姨对我说,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我和你父亲共同战斗过,共同经历着生死。她说,当时我是军伤员休养营的教导员,你父亲是处长兼休养营的营长。我们的生命是你父亲救的,如果没有你父亲带领我们冲出包围,我们在战场上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在阿姨口中的父亲,是高大的威猛的,这完全颠覆了我平日里对父亲那慈祥和蔼形象的认知。我豁然明白,父亲这一代人是为未来而生,理想信念是这一代人不屈的生命源泉。他们既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气;更有愿得此身长报国,洒尽热血化碧涛的壮哉。所以,他们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活着,他们是为那些所有牺牲的战友们在活着。父亲的沉默,父亲的低调,是因为父亲觉得,他是幸运的,和那些牺牲的战友们相比,他的出生入死不值一提。我终于从父亲的书中读懂了父亲…。 父亲活着的时候,战伤时刻困扰有着二等甲级伤残的他。一到阴雨天,父亲的头部就疼痛难忍。疼得厉害时,他就拼命用头撞击着墙,以缓解疼痛的折磨。他以超越常人的坚强毅力,一生都在和战伤抗争着…。 1950年11月,父亲从解放浙江海岛的战斗前线,被紧急抽调东北,担任志愿军三团团长,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作战。随同父亲赴朝作战的,还有父亲从浙江老部队带去的12名精兵强将。 当时,朝鲜部分地区遭遇了五十年不遇的极度严寒。志愿军在零下40度的低温中,与联合国军作战,其艰难残酷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囿于志愿军连续作战,后勤和医疗补给匮乏,加之严寒恶劣天气,导致冻死的甚至比战死的多。 志愿军第九兵团是从华东地区过去的部队,入朝作战时,很多部队没有来得及在东北领到厚棉衣,就穿着南方单薄的普通棉衣上了战场。第九兵团的20军,参战人员4万余人,冻伤1万1千2百余人。在第二次战役的长津湖战役中,第九兵团遭遇了美军海军陆战第一师的强烈攻击。在武器装备悬殊极大的情况下,志愿军战士们身着单薄御寒衣浴血奋战。20军59师177团2营6连、20军60师180团1营2连、27军80师242团2营5连,他们在阻击美军的战斗中,整建制的冻死在阵地上,至死都保持着持枪战斗的姿势,成为我军历史最悲壮的三个“冰雕连”。他们不朽的军魂永远矗立在朝鲜的长津湖畔,晨有清露,午有阳光,夜有星辰。山川日月与他们同在! 1951年2月,父亲在冰天雪地的朝鲜战场头部旧伤复发,他卸下团指挥员重任,调到军后勤部当处长并兼任伤员休养营营长。在第五次战役中,由于志愿军战线拉得过长,进攻纵深过远,又没有制空权,敌人大量飞机狂轰滥炸,封锁破坏了志愿军的后勤运输线。部队在缺少弹药和忍饥挨饿的情况下,坚持作战,战打得艰苦,战斗减员较多。在战役后期,伤员无法及时送出,只能跟随部队作战。 在一次部队转移中,父亲所在的部队被美军机械化部队包围。当时父亲的头肿得如同簸箕,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父亲躺在被战士抬着的担架上,吃力地睁着双眼,沉着冷静地看着作战地图。他从地图上,找到了敌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段。指挥着从浙江老部队带来的12名战斗骨干以及全营可以拿起武器作战的轻伤员,隐蔽静肃,然后坚决果断地发起进攻,大胆穿插,迅速突破了敌人的包围圈。当父亲带领着休养营的伤员们突围到雪山山顶,回头向下俯看时,只见后继跟着突围的部队刚从撕破的口子往外冲,就很快被赶到的敌人用火力**了下去。父亲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部队再次被包围,有的战友被打死,有的战友被俘虏…。那种刀割般的痛苦,那种无能为力,让在场所有的人犹如万箭穿心! 1951年7月,父亲从朝鲜战场回国。跟随他安然无恙回国的,还有浙江老部队的12名战斗骨干。而这12名战斗骨干,后来都牺牲在解放浙江海岛的战斗中。 1987年的冬天,父亲与癌症战斗了三年后,最终还是未能敌过死神的刀光剑影。就在我生日的那天,父亲走了。他以一个军人特有的方式,和我完成了生死交接。从此,在我的生命中深深镌刻着永不熄灭的军魂,因了它的雄浑,因了它的刚强,因了它的深厚,因了它的博大…。 父亲走的那天,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似乎被隔绝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繁华世界之外。天上忽然下起淅淅沥沥忧伤的小雨。雨点缓缓敲打着我的额头,雨水混着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流下。人生之悲莫过于生离死别。我抬头凝望,雾蒙蒙的天空仿佛布满了父亲坚强期许的目光。我不禁想起泰戈尔的那首诗,“生如夏花之徇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父亲远去了,他挥一挥手,化作了天边的云彩。父亲当年种下的那棵米兰,年年开着馨香纷繁的花…。 郝海兵 注:有关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作战的情况,参考网上相关历史资料,感谢**这些资料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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