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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冬了，虽说是“仲冬”还有些早，但十一月的风，确确实实是带着霜意的了。它不像腊月里的风那般，削在脸上有锋刃的痛感；它是沉静的，凛冽的，像一块凉而滑的绸子，从你裸露的皮肤上无声地滑过去，留下的那一阵清寒，却久久不散。我偏爱这清寒，它让人头脑清醒，仿佛连日来的困顿与尘嚣，都被这冷冽的空气洗涤得干净了些。/ e3 j) H$ r7 i4 ?4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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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静的。两旁的白杨，叶子早已落得差不多了，剩下些最顽强的，也是焦枯的卷着，在枝头颤巍巍地挂着，像是写着残破的句读。月光是清的，却不是那种如水银泻地般的明亮，而是淡淡的，像一层薄薄的、凉透了的牛乳，漫不经心地泼洒下来，将枯枝的影，描成地上疏疏落落的、破碎的墨画。我走在这些枝影之间，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踏碎了这一地的清寂。这时候，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自己是从那扰攘的、稠密的人事里暂时抽离出来的一个自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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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岁末年尾的光景，实在有些奇妙的。它不像新年伊始，万物都充满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新鲜的希望；也不像盛夏或深秋，有着饱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它是收敛的，是向内里去的。仿佛天地万物，都在这时节慢下了脚步，预备着一场深长的睡眠。这寂静，便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白日里那些汲汲的追求，那些纷乱的得失，在此刻清冷的月光下，都显得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切了。人仿佛从一场热闹的戏里走了出来，站在空旷的、无人的后台，才得以看清方才台上的自己，那妆容是浓了还是淡了，那步伐是稳了还是乱了。 + F6 H7 Y# _# _/ {
我忽然想起，这不正像生命里一个恰好的间歇么？一年的轰轰烈烈，至此已近尾声，像一曲繁音渐息的乐章。在这短暂的静默里，正好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那路上的得意与失意，欢欣与怅惘，都像是被这霜月滤过了一般，褪去了当时灼人的温度，只留下一些清晰的、可供审视的脉络。这算不算是“遇见更好的自己”呢？我想，所谓的“更好”，未必是即刻间脱胎换骨的焕然一新；或许，它只是在这岁末的清寒中，对自己多了一分明白，多了一分体谅，也多了一分沉静下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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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风也更紧了些。我紧了紧衣领，转身向回家的路上走去。身后的月光与疏影，依旧静静地铺陈着，像一篇没有写完的、清寂的散文。而我，走在这十一月的时光里，心里却仿佛有了一点温润的光，那是由清寒滋养出来的，一点向内生长的、安静的力气。 / a4 I$ B7 H/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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